第二章 御马监(1 / 1)

最近陈文总觉得自己不对劲,特别是晚上。经常有些奇怪的感觉。明明舒舒服服在床上躺着却总能看见一些尸体。紧接着就会闻到一股肉香,夹杂着一些薄荷的清香。有时候还会感觉自己在吃东西,但是当她想去探究自己嘴巴里有什么的时候,这种感觉又会骤然而逝。她疲惫地转了转身子,心想可能是高三太累了。

心中却怎么也忽略不了这样违和的感觉……

另一边,二十四衙门,御马监。

床上的小宦悠悠转醒,看着木制的天花板,陈文的记忆突然卡住。

一瞬间有许多画面在脑海里涌上来,脑子要爆炸了一样,等疼痛感渐渐减轻,她却一样也没记住,只记住了最后一个画面。

有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跟自己,要跳崖?

还没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好像被她这痛苦的神色吓住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陈文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清风?你怎么在这?”

杨少监楞了一下,又温柔地笑了笑:“这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若是喜欢这样叫,以后私下里这样叫也可以。但在外人面前可不要这样没规没矩。”

陈文傻了。好看的眉眼拧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穿着古时候的衣服,还有这屋里的古色古香的摆设,屋外传来军队操练的口号声,与这屋内丝丝的檀香格外不符。

她抓住了杨清风的肩膀,很认真问了一句:“这是哪里?现在……是多少年?”

杨清风看见她眼底的恐慌,反握住她搭在肩膀上的手,想安抚她的情绪。回答道:“这里是休憩的居室,现在是弘治十年。”

“不不不,你说清楚。我休憩的居室?那这里具体叫啥名啊?”陈文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只是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怎么就在这个地方醒来?身上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穿的让人很不舒服。

“这里是御马监。”杨清风十分有耐心,对陈文的所有问题都一一解答。

渐渐地杨清风发现陈文竟然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但他对师妹的失忆并没有多惊讶,他今天刚醒来时也挺懵,脑中似乎有很多画面一闪而过,想要记住却怎么也记不下来。最后只有一个画面,师妹跳崖而死,还有他忍着剧痛写下的纸条——保护好师妹。

等他着急忙慌赶到御马监的时候,发现师妹在操练场意外坠马,可调查的时候竟然发现是马缰的问题……而这有问题的马缰,根据痕迹判断是自己动的手脚。

但是他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也绝对没有理由要害师妹。

他压抑住心中所有的不安,先为师妹医治,发现并没有什么皮外伤,只有脑部受到了重创。原本以为还要再昏睡几日,没想到这么早就醒了过来。

说回陈文这边。她用了几分钟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又用了几分钟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穿越,那么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还存在吗,她虽然只在现代活了十八年,也没有什么亲人,但至少还算过得舒服。这一个穿越怎么就变成了太监?

太监?怎么性别都变了?

作为一个有常识的现代人,陈文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摸了摸自己的前胸。还发了好几个声部的声音。最后甚至还摸了摸自己裆部。看着杨清风,哦不对——好像该叫他杨少监,忙里忙外的身影,觉得十分不对头。

骗一个失忆的人很容易。但是为什么要骗她最基本的常识?这是把人当猴耍呢?

“我说,杨少监?你不是说我是个从六品官,我这生病了没人探望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医生……哦不对,大夫也没有”

陈文有些狐疑地盯着杨清风看,她现在对所有状况都不了解,为了防止被人牵着走,只能主动出击。

杨清风不以为意地回答说:“以前就是这样啊,咱们师兄弟向来是与其他宦官分开的,特别是你……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又会医术,用不着再另请太医。”

陈文还是不太相信,索性试探他一番。

“哎呦,师兄!我左胳膊疼的厉害,你能不能帮我换个衣服啊?”杨少监头也没回,好声好气地回答道:“你以前无论多大的伤都是自己换的,怎么摔了一跤就开始依赖师兄了呢?”

陈文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懒得再同这位打太极的高手废话。虽然全身跟散架了似的,她还是抽着凉气扶着桌子挪到了杨清风身边。

杨清风听到了动静却没怎么管,想着这皮猴可能要喝点水什么的。刚一转头却对上了皮猴的眼睛,氲着水汽,脸色苍白。

杨清风愣了一下,蹙了蹙眉:“你到底要干嘛?身上不是有伤吗?不是疼的连衣服都换不了吗?还在这瞎晃?回床上躺着去!”

陈文也不后退,还是看着他,这倒是把少监大人给看心虚了,拿着药杵的手顿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马缰的事,陈文先一步就开了口。

“杨清风,我不是男的吧。我不是指净身。”陈文看见杨清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就像是……被抓奸的那种难堪。

“你最好老实交代。把人当傻子也要有个限度。”

陈文一点都不怯,原因有很多。一是这个杨清风和现代的杨清风,也就是她的邻居。相貌,语气,甚至一些小习惯,全部都一模一样。纵使她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她连这种身临其境的穿越都仍在体验,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就是杨清风的前世。

二是,无论从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行为,都十分亲近。她可以相信这个人不会害她。

三是,陈文现在从这个杨清风里套出了很多话,大概知道自己大小是个官,还是管禁军的。心里有点底气,所以上来就问的很直接。

杨清风还在尴尬中。他本就打算等到师妹18岁就告诉她。他自己告诉师妹,跟师妹自己察觉到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陈文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过碍于身上的伤口现在是坐着盯着他。

杨清风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这件事情我开始也不知道。你从小就被师父捧在手心里护着,澡堂子都没见你去过一回。还有自己独立的屋子。我原本以为是师父偏心,还曾嫉妒过你。但你又一直缠着我,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师父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牢里看他老人家,他才将你的真实性别告知于我……”

“你自己一直都不曾察觉,成天混在小宦中间也没人察觉。还有你的月事……都是我解决……”

“什么?你怎么帮我解决?”陈文惊地跳起来,结果又扯到伤口,疼的坐了回去。

“还不是骗你…你自小就在这二十四衙门长大,对女子之事一窍不通,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骗你这是病,然后还专门去问宫里的掌事姑姑那玩意哪有卖,怎么戴…我还给你演示过。”

说完还从旁边柜子的最里层翻出了一大袋棉花:“我还亲手给你做过呢!”

陈文脸色涨得通红。想说点什么,结果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骂自己蠢。

屋里一时寂静无话,杨清风还抱着那团棉花,像是在规划这样一包还能用多久。然后又想起什么,放下棉花,也坐了下来。看着陈文干裂的嘴唇,先给陈文倒了杯水。

陈文扭了扭杯子,找到最光滑的一边才下口。

“不过你这失忆还失忆得挺有特色,像是开了窍。”看着眼前的人,刚才虽然有那么一瞬的陌生,可此时又觉得这就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毕竟这种古怪的小习惯只有杨清风才知道。

陈文杯水下肚,听出话里有话。不过也不回答,只是抬头盯着他,然后眼神慢慢下垂,嘴巴微撅,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杨清风就慢慢地移开了目光,做自己的事去了。陈文这边还是不依不饶,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委屈。

杨清风侧身看了一眼,完全受不了陈文这样撒娇。认输地开口:“我错了,好吧。错不在你,我也不该笑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文心里暗爽。果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个杨清风只吃自己这套。脸上的喜色没藏住,往外泄露了半分。杨清风见她这模样,眼中的温柔更甚。也不给自己找台阶下,完全就是一个温柔师兄的模样。

“我真的错了,好吧?师兄给你做,之前那个西洋人教我做的那种古怪的糕点。好不好?”

陈文顿时起了兴趣。扶着自己还伤着的老腰,兴冲冲的去找衣服。想和他一起去。

陈文从来不亏待自己的舌头。前世她就爱和杨清风一起做饭。虽然那时候他是个医生,但烧菜的技术完全不输大厨。更别说这一世他可是尚膳监少监,专业的!

衣服刚穿了一半,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杨清风不动声色地把陈文挡住,看着刑部的人就这样直接闯进来,脸色变冷,身上气势全开。

领头的人看见面前的人,腿肚子颤了颤。恭敬地行了一礼。

“少监大人,我等是拿着逮捕令来的。你看,能不能给行个方便?”众人看不见后面慢吞吞穿衣服的陈文,却是听到了她因为碰到伤口发出的抽气声。屋子里的人都明知这少监后面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却是不敢乱动。毕竟这是可以接触到宫里贵人的内侍大人,有品级在身,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这群小人物的命。

“逮捕令?哪门子的逮捕令?你们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这里可是内廷,擅闯此地,是要与二十四衙门作对?还是要与皇上作对?”杨清风丝毫不肯让半步。刑部的人也为难。本来这涉及内廷的,还是有官职在身的人确实不该他们抓。上头下了令,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是我们冒犯了,冲撞了大人。小人罪该万死!”杨清风也没多说,直接用眼神示意那边的门,就这样把人赶出去了。

“少监大人好威风啊!”陈文从后面探出头,理了理衣襟“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来抓我?”

杨清风扶了扶额:“你一天都在惹麻烦,以前有师父给你擦屁股,现在换我了。你这次惹了大麻烦,我没给你把屁股擦干净,估计被大理寺的人看出来了。”

“啊?那怎么办?陈文觉得比起好奇自己以前做过什么蠢事,不如先找出解决办法再说。杨清风想了想,开口道:“只能从源头上找办法了。大理寺那群人,或许会比刑部好说话些。”

陈文还想开口,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杨清风没法再端着架子,连忙先低头行礼。陈文还在愣神,头就被一把按了下去。

过了一会,杨清风才把头抬起来:“王长随。”

这位王公公似乎对这样的恭维很受用,微笑着点了点头:“听说刑部的人刚刚被你给赶出来了?这里是内廷,确实不该让外面的人来抓人。你做的很好。不过…你在这把人藏着,不是也给刑部的添麻烦吗?这就是个小案,结果被大理寺驳了两回了。这次就是放这位陈奉御去,也没什么事。你平时也没少帮杂家的忙,一个人我还是能保下来的。”

杨清风顿了一下:“好,那就听公公的。不过这人定是要给我囫囵个的的带回来。我再跟他说几句体己话,您就把人带走。”

“好,不会对你这师弟怎么样的。”王成看见杨清风与那里面的小宦贴着耳朵说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就退出屋外等着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陈文还没反应过来,嘴巴边就先被送上了一碗药。闻着就苦的要命,奈何杨清风手劲太大硬生生地给她灌了下去,陈文嘴巴都被碗沿给挤红了。

“你先忍着点,最多两天,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妥。这位王公公是司礼监的人,心里可以不恭敬,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杨清风交代完,又往陈文怀里塞了不少药膏药粉:“他们不敢搜你身,这些药有的是外敷,有的是内服。吃药的时间我都标好了。还有……”

陈文打住了杨清风的絮叨。想问些什么却被伤口疼的痛呼出了声。杨清风立马要掀陈文的衣服看看她的伤。杨少监此时离她极近,受不了她这样的可怜样。喉结动了动,忍下手尖的燥热,没去抚她的头。心里却是比陈文还要疼。

杨清风只好再退一步:“一天,绝不让你久等。”

“那我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为了防止有什么变故,陈文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整件事的经过。

“你杀了人。是钦天监的。”陈文双眼瞪大,原本以为是被诬陷,没想到自己是真凶。“那我为什么杀他?”

“因为我。”

陈文还想问点什么,可人已经被推到了门口。杨少监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是“等我”。

去地牢的路上陈文好好参观了一下这内廷的东北角。发现往来之人虽说都是太监,但气度姿势很不相同。

有的是高大魁梧,器宇轩昂。腰间还有别的有剑。有的是则是符合传统标准的小宦,面白身矮,说话也细声细语,眉目间阴阳怪气,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骚气。

陈文心想这杨清风没变成后一种来恶心她着实是该感谢上天。

她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别人也在看她。不过都是偷偷地看,碍于前面的王成没人敢往这边多瞧。

她嘴上的红印非常显眼。刚从少监休息的屋子出来,脸上还有痕迹。周围的人都有点替陈文害臊。看了一眼便怀着“非礼勿视”的假君子心态不再多看。

不过走着走着周围的人变多了,说话声就越来越大。陈文没有刻意去听,这些话是往她耳朵里灌的。

“这就是杨少监那个相好的?长的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敢在这闹命案,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哟!”

“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之前都察院都来了。说钦天监那位是畏罪自杀。我看也是。他干的恶事不在少了的。就这样死了还是便宜他了”

“可是大理寺,抓着这个案子不放。这是第二次驳回了。再重审还让刑部的人来。不然就要三司会审了。”

“就这么个案子?三司会审?”

“你怕是忘了死了的那个身后的人是谁了。”

陈文正听的起劲,前面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舌头是不想要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陈文规规矩矩地跟着前面的人走,旁边两个架着她的人也是虚架。仔细分析了刚才听到的话和这位王公公的态度,陈文觉得情况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乐观,杨清风要想救她出来,一天恐怕是不够。

依据她六年的历史学习经验来看,就算不考虑中央机构的行政效率,单单凭她这个身份,进了刑部的牢就很难全身而退。

明代某些时期宦官权力很大,于是但凡是有点身份的文人都对她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内侍嗤之以鼻。更别说是朝堂上的人。

陈文对明朝的历史不算了解的透彻,这什么劳什子的御马监也是听都没听过。身上又受了伤,没察觉出自己走路的步子都比以前稳健许多。懂点武学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练家子。武功不低。

可惜陈文此时不知道,还在慨叹自己的弱小。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弘治是哪位皇帝,牢房就已经到了。她稍微扫视了一下,感觉这牢房环境蛮不错的,虽说是干草铺地,有点阴暗潮湿,但地面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贵族监狱。

陈文稀里糊涂刚穿越过来就进了监狱,经历了数次头脑风暴后才真正地,在牢房平静了下来。然后开始思考她穿越而来的意义。

钱钟书先生曾说,天下没有偶然,那不过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陈文很高兴自己还能记得穿越之前作文素材上的名言。高兴了一会。

然后又把思想拉回正题。

她开始细细回想所有的怪事。从大概一个星期前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晚上睡觉前可以看到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画面。她记得有尸体,还有肉香,还有一股…薄荷的清香。自己好像还在吃什么东西。

这几样仔细联想一下,陈文有点恶寒,她不会在想像自己吃人肉吧?

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还有,距离高考就一百多天了,这个时候穿越,陈文觉得自己十二年学白上了。不过能看到杨清风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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