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理寺(1 / 1)

明朝,弘治十年,京师大理寺。

张直张评事奉命去江浙复审疑难案件,却带了个仵作回来,核查后的文书不交。衙门里见到了顶头上司居然也调头不理。这可把主管文书勘察的寺副张骥气坏了。

“我说张小直,你见了我不问声好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不配合我工作呢?”

“谁是你小侄?咱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少在那套近乎!”

张直张评事原本是很敬佩这个张寺副的,不仅仅因为两人都是张家人,有层亲戚的关系在。而且还因为这寺副一身正气,又有勇有谋。大理寺悬案卷宗基本过了他的手便能清晰明察,再无冤情。

可自从寺副一家出了京,这张骥对案子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张直明显的感觉到寺副的敷衍,审案时漫不经心,章子说盖就盖。别的司来要内部的文书他也是说给就给。

张评事看不懂寺副这顿操作,更瞧不起他这副怂包样子,索性离他离的远远的,自己上书去十三布政司核案。今日才回的京师。

这边的张骥也不在乎张直那冲的不能再冲的语气,而是转头眯起眼看他身旁的仵作。

此人虽说是平民,但身材颀长,肤色也白的透光,换身衣服就是妥妥的世家公子一枚。

一直低头不语的仵作见寺副盯着自己,便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箱,对寺副行了一礼

“草民拜见大人。”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敬畏,也看不出不安。不过这仵作成天跟死人打交道,常人怕晦气传到自己身上,走路都要避着点,性情古怪些也正常。

寺副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要跟张直单独说几句话。

这边的张直却不乐意了。

“他不能出去,好几桩案子一半线索都是他找出来的,我觉得此人可用。而且现在我手上的文书能不能给你,我也要听他吩咐。”

寺副闻言刚喝下去的茶水差点吐出来。诧异地看着张直,又转头打量仵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在十三布政司查到什么大案了?”

张直有点不耐烦了:“你管那么多?评事和寺副可不差几级,以前我听你的,那是尊重你。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尊重。”

寺副笑了笑:“你不给我,那就是要给别人了。但是我不收,你觉得谁敢要呢?大理寺最怕事的人不敢收的文书,你问问其他寺副要不要你这几张纸。”

“我要见寺卿,这桩案子跟东厂有关。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们。”

寺副听见这句话脸色变了一瞬,继而转而看向旁边的仵作:“你说,这什么案子”。

这边的仵作并不开口,而是掏出一样东西给寺副。

寺副仔细端详这枚仵作递上来的扳指,看到了内里的花纹。顿时大惊失色:“这东西你们哪来的!”

张直不开口,斜眼看向仵作。

张骥又把目光转到仵作身上。

“你究竟是何人?”

“草民商续,字承仁。”

“你真的只是个仵作?”寺副盯着商续的眼睛,想看出什么说谎的影子,结果发现此人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煞是好看。

“你笑什么!”

粗布麻衣,身上一件值钱的物件也没有。除了这相貌,确实没什么太突出的地方。

“我在笑吗?大人或许是眼花了。小人自然是仵作。”商续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抬头与寺副对视。

“小人办事的衙门出来一桩大案。不知寺副可有听说?”

“一年前,京师张家旁支出京。明明主家在这待的好好的,旁支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巴结,反而逃命似的往老家跑。

“唉,真是不知是惹了哪方势力。刚到浙江,这一大家子人就都被山匪给灭了。但是这山匪一不为财,二不为色。”

“张寺副,你说,这一个张家的小小旁系,到底是真被山匪劫了,还是被仇家杀了?”

商续评书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边听书的人却突然僵住。

张直听到话末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转头只看到张骥红红的眼睛。

商续也不管张寺副现在是什么反应,接着话头继续说:“至于大人你说的这个扳指,是我好不容易从停尸房偷的。”

“你可不知道,我们那种小地方死了这样一队富贵的人家,什么衣服首饰,一样都没留下,全遭人给偷了。也没人来认领尸体。这后事啊,还是我办的。这白玉扳指,就是我留下来当做凭证问人要白事费用的。”

“我一个小仵作本来就没几个子的月俸。这一大家子人的坟地,装裹,扎彩,棺木都是我自个掏腰包置办的。怎么说也得给我个人工费吧。”

商续说完,还挽了挽袖子用手比了个“三”。

“虽说您是张玄鹤老爷的养子,但好歹是个官爷。尸体您不领,我就替您办了。现在问您要点费用,不过分吧。”

张直看到张骥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就知道寺副是真的怒了。

而且看样子并不震惊…看来商续这回又猜对了。

不过张直帮着他算计到自家人头上多少还有点惭愧。

拍了拍张骥的后背想让他平复下心情。

过了一会,张骥才又开口:“所以,这个扳指,你是在停尸房发现的?”

商续很重的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你来京师就是为了问我讨棺材费?”

“这个嘛…也不尽然。”

张寺副听了眼睛突然爆红,直接上手想掐住商续的脖子:“放屁!你到底是谁!这扳指你从哪找的,张家的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这卖关子,我看你是想进大牢想的不耐烦了!”

张直见状赶快拦住了暴动的张骥。

商续退了一步,回头找了个板凳,撩撩衣袖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这才几句就露馅了?我就说衙门怎么会无缘无故少卷宗。”

坐稳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张直手都要拉断了,商续还在慢悠悠的喝水。砸了咂嘴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停尸房发现的?还是你去过?不用着急回答,我明白你的心情。养育自己十多年的双亲突然惨遭灭门。你想调查却没法插手,所以你偷了卷宗。”

“但是你又怕被发现。所以故意多拿几份卷宗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抓不到你了?本来没打算找你算账,但是拿走的卷宗里有一份是不能动的。你得还给我。”

张骥眼睛还是红的,不过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商续:“所以,这个扳指,你从哪来的。”

“不用管我从哪拿来的,怎么说这也勉强算个物证。我就是拿这个来跟你换其他的卷宗的。”

“有了物证也没用……”张骥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来。

商续坐的端正,闻言又挑了下眉。

“所以,其实你知道对方是谁?”

张骥喃喃回道:“我当然知道……知道了也没办法,什么也做不了。”

商续看着张骥失神的样子,突然不忍心说出什么威胁的话。

张直在旁边赶紧开口:“张骥,其实,不是没办法,我跟商承仁回来要查的事情,也跟东厂的走狗有关……我知道你们家的事,跟我爹也有关,但我并非假公济私之人,我一定会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张直见张骥还是没有反应,又把商续拉过来:“这个扳指就是他弄到的,他还认识按察使,反正他很厉害的……”

张骥回过神来:“按察使?”

商续眼神飘了飘,虽然他本来就打算趁这次机会上京把事情解决了,但不想多惹麻烦,更不想暴露身份。张直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口无遮拦的,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

对上张骥希望的眼神,商续口中的“不”字硬生生是吐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索性要办的对象都是同一个,就当是结了一个盟友。

张直把张骥扶到椅子上,关上门。商续沉吟了一下:“我确实只是个仵作,不过呢,多认识的了几个人。就是……要查案的话,我会比较方便。”

“为什么?”张直抢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一个仵作,平常的老百姓见了你也要绕着走,你从哪认识那些高官?”

商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看向了张骥:“合作?还是就此别过?”

张骥紧紧地攥着扳指,抬眼时脸上多了几分坚定,回答道:“就凭你能拿到这个扳指,我跟你合作。”

张直看着一脸奸相的商续,心道:此人还真是个老狐狸。来之前跟自己排练,故意拿言语激怒张寺副,套他的话,后面的结果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啧啧啧。我以后可千万不能掉到他的坑里去。

张直很快就会知道他早就被算计过了。在商续身边做事的人一般没有无用之人,要不然就是成天被算计还不自知的人。张直就是像后一种一般用来跑腿逗乐子的。

张直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头。哦对了,我是不是多说了几句话。刚反应过来的张直一抬头就看见商续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好像……不该说按察使的事……

但是结果毕竟是好的嘛。张直安慰了下自己,也回个商续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的商续微微扶额:我怎么就救了这么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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