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正淳的目光随着这句话语陡然阴沉了下来,着着他认真道:“你此刻应当隐忍的,哪怕是睁眼说瞎话的也好,虽然本尊已然料到你们之间应该有些关系,但也没想到是这种该死的关系,没想到九幽宫一代天骄,堂堂九幽玄女,竟然会选你这么个异类做徒弟。”
“既然你此刻吐露出了一个让我们之间不死不休的关系,那么是不是已经代表着,你又可以动了?”
萧洛闻言,果真艰难的抬起手腕,拭去自嘴角溢出的鲜血,笑着道:“的确如此,但就我这道行,即使睁眼说瞎话,恐怕您也是不会轻信的,既然如此,何必徒增笑柄,然,如今我也如您所言,勉强可以动了,但既然您也这般点名了,是不是又可以再给我来一下了?”
听着萧洛的疑问,敖正淳的神情露出森然,低沉寒声道:“的确如此,虽然你可以动,本尊现在也勉强有了一击之力,但在本尊看来,你选取的时机还是太早了,早到你即使可以动,也没有杀人的能力,不过,本尊也没有直接一击灭杀你的能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再等上一等?等到你有一击必杀的那丝可能之时再动手,岂不更好?”
萧洛却是目露温和的看向穆颜,看向自她眉心中强行扯出的露出无尽痛楚之色的聂无忧,道:“可是我看不得师尊被你这般折磨呢,我可不希望等到她被你这般残忍吞噬之时再动手,那样,身为徒弟,我于心不忍。”
敖正淳的神情渐趋怨毒,在这怨毒的神情中却是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在怨毒神情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的狰狞。
就见他咬牙切齿的寒声笑道:“你于心不忍?你以为魂魄就那么好吃吗?你可知,这魂魄在你识海内被彻底炼化之前,会在疯狂的挣扎,会在绝望中反扑,哪怕魂飞魄散的一瞬间,也要在你识海中留下最后的怨毒与诅咒,在你心里留下永恒难以磨灭的阴影!”
谈及这个问题是,敖正淳的面庞显得愈发的扭曲,怨毒似是诅咒着什么道:“是,本尊这一生,是吞魂无数,可那都是被逼的!你以为本尊就是一个喜欢没事吞魂抹杀他人的疯子吗?
萧洛垂下眼眸,虽然明知对方是在拖延时间,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谁会逼你?谁又非逼着你去噬人魂魄?”
敖正淳也不知想到了怎般凄惨凌冽的往事,问及这般质问之时,神经质一般疯狂的大笑起来:“谁在逼着本尊?他们都在逼着我!!他们都知道,本尊是赤血炎龙仅存的一脉,因为血脉不纯,在龙族之中,资质最是低劣,但他们都听过关于赤血炎龙的传说,吞魂是强大的捷径,于是他们讨厌我,憎恨我,鄙视我,巴不得我立刻就去死!”
“他们知道吞魂秘法是禁忌,是死罪,他们并不知道我会与不会,于是抓了一堆生灵逼着本尊去吞魂!只要本尊就范,面临的就是死路一条!”
“无论本尊当时怎样奴颜屈膝苦苦哀求他们,他们也不肯就此放了我,说这些生灵都是他们好心为他抓来的,就是看我实力低微,要给我提升实力,他们这是好心,这是因我对龙族忠心不二的奖赏!如果这不是逼我,那这又是什么?”
萧洛无言以对。
敖正淳似乎对于萧洛的沉默很是不满意,于是他继续道:“又是这般,你是这般该死的沉默!那些长老也是那般!听了本尊的求救,听了本尊的申诉,可就因为那些该死的畜生是那些老家伙的子孙,就可以这样沉默,这样在沉默中默许!”
“也许,他们更加希望,本尊便这般就范了,若是从了他们,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本尊!除掉本尊这个血脉不纯的杂.种!”
“本尊要反抗,自然需要实力,本尊要实力,就需要超过他们的天赋,需要天赋,本尊还是要去吞魂!这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他看了一眼指尖下面色苍白倔犟抿着嘴唇,无论怎般不肯痛呼也不肯求饶的聂无忧,再将目光转回萧洛冷漠道:“所以之后本尊背着他们真的开始吞魂,吞了很多魂,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魂魄,也不如本尊手中的九幽玄女,吞了她,甚至可以比本尊口中过往无数的亡魂,所以说,生灵与生灵之间,生而便是不公的,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噬而代之?”
萧洛着敖正淳猩红凄厉的双眼,沉默片刻后道:“我有些明白你的经历,有同情,有怜悯,甚至有些赞同的你的生而不公与噬魂之论,毕竟,有些人,所为之事,即使魂飞湮灭,也难辞其咎,难赎其罪。但这,都不能成为我对师尊被你食下而无动于衷的理由。”
敖正淳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容先是浮现出诧异之色,旋即怨毒的神情竟是微微缓和下来,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摇头赞叹感慨道:“没想到,本尊这一辈子,所言之论调,第一次被人认可,这认可之人还是一个原本被本尊视为蝼蚁之人,你有一颗强者之心与背负罪孽的觉悟,倘若给你时间,日后必成一代妖孽。本尊现在,竟是有些不想杀你了,真想看看,日后整个南天界,被你搅动腥风血雨的样子。”
萧洛听到这句话语时,却是没有丝毫异样与对方所想象中的劫后余生的激动兴奋。
而是毫不犹豫的回应道:“但是你要杀我师尊,即使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了你。”
敖正淳经过二人第二次对话这段时间,似乎依然恢复了不少,所以他看着萧洛摇头认真道:“你,杀不了本尊,而你若是执意要杀本尊,那么,便要做好被本尊杀死的觉悟。”
“杀不杀的死,总要试过才知道,而被杀的觉悟,早在我杀死第一个人时,便已经有了,这点,不需要您来担心。”
随着他这句话语,整个谷中陷入沉默,唯有柳如烟的琴音仍在响彻。
萧洛的目光从敖正淳身上移开了,眯着眼睛盯着斑驳的龙躯,耳中闻着柳如烟的如春雨之琴声。
忽然间,萧洛感觉到,身体里因那琴声引起的一丝暖意,正在逐渐放大,让他有了片刻宁静柔和的享受。
萧洛此时神思有了片刻的恍惚,真的好想就此安静的坐着,让这些许温暖留住温存,驱散心中的寒意。
但他知道此刻的情形,知道不是松懈下来的时候,此刻不动,那么即将面临的,便是聂无忧穆颜甚至柳如烟的相继死亡。
面对她们的死亡,自己怎能无动于衷?
于是,萧洛深吸口气,锃的一声,从龙鳞上抽出饕餮之刃,撑着长刀,艰难的站了起来,如同醉汉般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柳如烟看着他竟是再次站了起来,震惊而振奋的看着重新矗立起来身形笔直的他,心中诞生出无可名状的骄傲与自豪,但随之而来的也有无尽的担忧与焦急。
她知道萧洛这一站起来,即将面临的,便是生死立判的结局!
萧洛抬起了头,重新看向敖正淳的所在,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眼瞳渐渐越来越黑,眼底的寒芒越来越凝练,往里望去竟仿佛看到了无尽深渊中射出的一柄森寒利剑。
望着萧洛眼中的凝实的寒芒,敖正淳眼中同样露出认真的凝重之色。
但他这一次,却是没有三次直接用灵识对萧洛的识海进行冲击。
一来这般会再次减缓他抽魂的效率,二来以这种程度的灵识根本轰不死对方。
既然如此,他选择了其他方法。
就见他将重新凝聚的灵识发散出去,然后就见谷底的血海中飘起一根根滴血的断骨,那些在血海中死去的妖兽之骨。
这些断骨飘起到谷地上方,密密麻麻,犹如形成了一片白云一般,但这白,却是一种渗人的惨白。
这是一片白骨形成的云!
仿佛只要萧洛胆敢踏出一步,那么这片白云,便会给予其磅礴暴雨般的攒射!
萧洛自然也看到了高空升起的那片诡异白云,知晓他所若是向前,便必然面临的凄惨境遇。
他又看了一眼仍在弹琴琴声却是开始有些慌乱之意的柳如烟,看了一眼痛苦挣扎的聂无忧,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穆颜,唯独没有再去看一眼天上那片针对他的白云,然后没有半点犹豫的,左脚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之下,如同引动了漫天杀机,天上白云骤然翻涌起来,降下无数惨白的甘霖。
“啊!!!”
视野中骤然被无尽骨雨所覆盖,萧洛犹如孤狼般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
然后他右膝向下重重一挫,看着最先临近的一只尖锐断骨,然后一刀砍出。
刀锋前的空气迎锋而开,刀锋与断骨的撞击之中嗡嗡作响。
原本在琴声下幽静谷地,轰鸣之声在劲风里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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