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深春,蕴衍宗山巅,原本高山流水,水中鱼儿嬉戏,泉边青树浓花,也应相映成趣。复制网址访问
可是此番,山尖已秃,泉水不在,鱼儿横尸片野,青树已折,花余残蕊。
就连印刻着蕴衍宗三个烫金大字的山门也是倾塌大半,犹挂破扁。
一群青袍道人望着倾覆的山门,长嘘短叹,神情无比幽怨。
整幅场景,有如被恐怖的风暴肆虐卷过一般。
此刻只余下一汪水洼的白石泉水旁,面对面端坐着两个老人。
其中衍御宗宗主岑彦固双臂包扎着绷带,左侧眉毛也不知为何像是被烧焦了大半。
在另一位老人阴沉有若凝云的注视下,沉默很长时间后,这才开口说道:“那个,老夫会赔偿一应损失的。”
“哦?”闻言齐道腾白眉微微一挑道:“你这算是认错吗?我倒是很少见你服过软啊。”
原本耸拉着眼皮的岑彦固顿时瞪起双眼道:“老夫无错,何来认错之说,只是此番,非人之过,实乃情非得已,不是老夫蓄意为之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齐道腾看着手中唯一完好的茶杯,想着自己这套精心收集而来的那套茶具却无由来的说碎就碎,心中便无比痛楚。
岑彦固砸了砸嘴,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我将那式宗主赐下的山崩传给了萧洛,结果一时不查,被那丧心病狂的小子一刀砍过来的,还是老夫命硬,否则非被那小子弄死不可。”
咔嚓一声,齐道腾手中最后一枚完好的瓷杯崩出一道难看的裂痕。
低头看着手中的不再完好的杯具,沉默无语,心中却是震惊万千。
良久,似是将这个说出去定当让整个宗山都为之震荡的信息艰难消化下去。
才微有些愠怒的带着训斥之意问道:“你竟是一股脑的将那般繁复之变化全部都塞进去了?”
“一时见猎心喜,忘却了初衷。”
岑彦固无奈点头答道,但随其想到萧洛那一刀之威力,却是眉飞色舞起来:“但是你也看到了,他这一刀,至少明悟了山崩之式三成意蕴,远超老夫当年啊!”
“真是糊涂!胡来!即便那小子再有资质,也只是一个凡人,你就不怕被这般折腾之下直接崩毁而亡?”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真道死中生嘛。”
“生你老母!”
‘啪’的一声脆响,齐道腾手中裂了一道口子的茶杯直接砸在岑彦固如同榆木般坚硬的脑壳上,杯中的茶叶茶水流了满面满脸。
伴随着杯具在脑袋上崩裂,就是这声嘶力竭的咆哮。
岑彦固也不生气,伸手抹了一把粘在黝黑脸上的茶叶,似是等待齐道腾心中怒火平息。
良久才抬头饶有兴趣的问道:“见你这般关切,莫非,这小子在你术法一道上也是天赋极佳?”
虽然岑彦固这般说道,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萧洛在体修一道上的天赋太过卓越,暗合天地平衡之道,那么即便他术法天赋也不错,应该也不会太过,也就是不会超过体修上的天赋。
然而他却是没想到,这话问出之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肯定的答案。
“自是,我原本甚至觉得,他也许在一个月内便掌握第一个术法。”齐道腾眼中似是有些飘渺的点头说道。
“怎么可能?”
这回却是轮到岑彦固震惊了,哪怕他只是个着重修炼体魄的真人,但既然能在真人之境上都走这般之远,对术法一道便不会陌生。
哪怕他连一个术法都不会,但也是知道,学会掌控第一个术法所耗费的时间,便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衡量一名修士在术法一道上的天赋。
他可是知道,当年齐道腾学会第一个术法,也是耗费了三年之久。
若是真如齐道腾所言,萧洛能在一个月内学会第一个术法,那么他在术法一道上的资质,该是何等妖孽?
便还在岑彦固因震惊无语而遐想连篇之时,就继续听到齐道腾带着淡淡怒火的声音传来。
“但是恐怕我这原本寄望,就被你这该死的老匹夫所耽误了。”
岑彦固自是知道其话语间所指,尴尬的咧了咧嘴角道:“以他体格劈出这一刀,的确应该会在床上躺上一躺。”
看着齐道腾那越见凶狠恶意的目光,赶紧接着道:“他体格远超寻常修士,送至邱老头儿那儿调养一二,最多半月即可恢复如初,绝不会耽误一个月后的遗迹之行。”
“那就好。”
齐道腾脸色稍霁,然后神情凝重看着岑彦固,缓声说道:“萧洛块璞玉,是你我所见过最大最瑰丽的一块璞玉,在这样的璞玉上雕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足够的经验也更没有把握。”
“所以无论你我,还是邱老头儿,都只能在最初的刻印上留下引导的第一刀,剩下的,便看这块璞玉在这天地风雨鬼斧神工之中,能够被雕琢成何种惊世之作了。”
岑彦固闻言黝黑的脸上浮现些许委屈之意道:“可老夫也只传授了一式啊!”
齐道腾盯着岑彦固那张黝黑而显得憨厚的脸道:“以前一直只觉得你脸黑,没想到也这是这般厚实,不愧是我修道中人。”
岑彦固摸了摸自己的确厚的都快生出老茧的面庞,眼神却是有些惘然起来,叹了口气道:“老夫也不想如此啊,如果可能,老夫也想循循渐进的将一生所学教付与他,但是好像时间快来不及了。”
齐道腾闻言眉头微蹙,抬头望向山外的天空,缓声说道:“的确,却是修行接近仙神之境,隐隐对未来便有所感,好似不光是我们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最关键的是,恐怕宗山存在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齐道腾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在掩饰自己不该说出的话语。
岑彦固看着齐道腾沉默很长时间后,感伤说道:“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齐道腾笑了笑,有些艰难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向着自己的道殿走去,口中似是喃喃自语道:“毕竟,我们连山主究竟来自何方,都无从知晓,也许她脱困之日,便是我宗山道尽之时,而这日子,似乎不远了。”
岑彦固看着齐道腾苍老的背影,听着随风飘来之声,默然无语。
心中却是坚定道,哪怕日后真的没了宗山,他也要将道统,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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