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湍流并不是实质,而是刀芒过快在夜色中留下的残影。.d.m
是以,被湍流吞没的钟慈轩自然没有死。
于是银芒散去后,钟慈轩愕然的睁开眼,向对方望去,见萧洛已然归于平静,只是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他转过头,便见上官灵韵以及攀山诸生在震撼之后,面带怜悯的看着他。
钟慈轩在这种目光之下,心有所感,他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东西。
而就在他又这种感觉之时,一股痛楚彻底淹没了他的脑海。
感受到肢体痛觉传来的信号,脸色瞬间变得极为苍白。
钟慈轩愕然偏头向着自己原本持剑的右臂望去,眼瞳瞬间变得无比凄凉悲恸。
因为原本持剑,印刻着苍炎的右臂,已然离去了他的躯干,孤零零的躺在脚边不远处。
残肢仍然不甘的抽动,断处流淌出凄美的血色。
前一刻,萧洛的寒玉刀出鞘。
下一刻,已然穿过了钟慈轩。
超越了常人视野捕捉极限的刀芒直接带离了钟慈轩的右臂,空中洒出一片斑驳的血花。
刀芒如同切豆腐一般没有丝毫阻碍,便削在了钟慈轩原本端坐的那盘绕着真龙刻饰的石峰。
被刀芒削中的石峰尖端,随着斜痕直接倾倒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鸣。
然后如道银色流星般继续飞驰,将天际的流云都撕裂开来,云霄向两旁滚动翻卷,露出了背后的漫天星辰。
漫天辰光之下,钟慈轩偏头看着自已然空空如也的右臂,身体缓缓颤抖起来。
那记刀芒太快,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快到鲜血喷溅,右臂离身而去之后,狰狞的伤口中的血还来不及喷薄而出,便已然越过了他的身体,划破了云霄,消失在了天际。
直至此刻,他的身体似乎才随着他的注视有了反应,先是深入骨髓的剧痛,然后一道血箭自他残缺的右肩上飙射而出。
但他还来不及痛呼,体内脉轮中原本已然成型的凡胎突然失去了右臂苍炎印的联系,顿时冒出无数火光。
原本娇嫩可人的凡胎便在钟慈轩惊恐呆然的感知中,逐渐在失控的火属苍炎之下被烧的面目全非,被灼的浑身焦黑,最后如同一只半途夭折的枯萎新芽一般萎缩下去。
萎缩成焦黑的一团,最后砰的一声,化作一滩残渣。
钟慈轩唇角抽动,艰难而惘然地笑了笑,却笑的比哭难看。
这笑容像是自嘲,笑的是那样的痛,痛彻心扉,仿佛要将的心都撕扯成一片一片。
万里之路,始于足下,修行之途,启轮为端。千辛万苦登上山之巅峰,眼看便要得道升天,却是就此直接坠入无尽深渊,恰如他此刻之空虚惶恐。
他本是钟家三公子,被世人瞩目,被认为是除了他大哥钟慈颜后最有前程甚至可能会将其超越之人。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他天赋异凛,悟性超群,得族老相中,习族中最高深功法《周天星辰诀》。
更得大禹皇室看重,屡有战功,后得云霆尉司长一职,手掌三千云霆禁卫。
享惯世间之最荣华,经历世间之最幸运,正桃李之年便要入宗山,如他前生之顺利,虽有萧洛横生波折,但终究看似不能妨碍与他,眼看就要飞升成龙,一举入山中最优宗门。
甚至得山主相中,登至山巅,得苍炎印,终于借助其超越所有修行途上所有同行者,迈出通往真人的第一步,结成凡胎,晋入结胎之境。
背靠石峰,面望云霄,眼看就可以将他的眼中钉残虐一番,只觉身心无比舒畅,人生似乎就此得以升华。
然而就在此时,萧洛的一刀划破了云霄。
一刀就此夺去了他的所有。
他怎能不痛?
然而他还来不及心痛,一股仿佛要将他穿肠肚烂的绞痛从脉轮中升起。
却是那先前将他凡胎灼毁的缕缕苍炎彻底失控开来,顺着他的经脉便肆虐而出。
所过之处,尽皆焚毁,犹如炮烙之刑加身。
浑身骤然通红起来的钟慈轩瞪大着眼睛看着身上鼓胀而起的筋络,看着原本雪白如凝脂的肌肤渗出斑斑脓疱,看着从毛孔中升腾而起的缕缕苍炎。
无数绝望涌上心头,让钟慈轩用独臂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脖颈,发出一声痛入骨髓的闷嚎。
而随着这沙哑的嚎叫响入云霄,那些四散的苍炎也随之从其口中喷涌而出,与身周毛孔涌出的焰苗连成一起,让钟慈轩看起来像是夜中骤然点燃的火炬。
“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齐道腾也是大惊失色,身形化作幻影,给自己施展了一道疾行之术,便火急火燎的朝着山巅狂奔而去。
这骤然出现的状况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少女眷失声尖叫了起来。
钟荐麟双目呆滞的望着山上腾起的焰火,心中同样有如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钟慈轩在他眼前出此事故,他在山中经营二十载才爬如今的地位恐怕也要随之付之一炬了。
一时间所有的失去,让他仿佛苍老了十多个岁月,踉跄跌坐在地上,如同失去了所有希冀的绝望老人。
岳玲佳死死地拽着上官灵韵的广袖,另一只手捂住朱唇,空灵的眼眸瞪着大大的,眼中晶莹流转,满是无措的惊恐。
毕竟对于娇生惯养的她来说,这种场面还是过于惊恐了。
虽然身为大禹之贵女,类似的场面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此刻眼前之人,却是与之相熟的钟三公子钟慈轩,虽然她一直不喜甚至厌恶他,但是此刻见此情形,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现实。
若不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恐怕也要如同那些女眷一般尖叫着痛哭流涕了。
上官灵韵同样愣愣的看着骤然化作火炬,在火焰中翻滚失声的钟慈轩,心情极为复杂。
虽然他对钟慈轩为人同样厌恶,也惶恐他对自己的攻势,担忧他若是就此结胎便向家族逼婚。
但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是似乎,这种惩罚,似乎有些过于沉重了。
这一刀,已然夺去了钟慈轩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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