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伤天害理竟然是这样解释的。我茫然的看着马面,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马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胡初九,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不过阴司最为公平,有功就是有功,有过就是有过。”
我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然后我问马面:“那在人间,应该怎么行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会伤天害理?”
马面更加和蔼了,指着前面说:“进去吧。等见到了阎罗王,他会跟你讲清楚。”
我抬头一看,月亮门里面的石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小路,一条青石板路,和我在鬼囚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黄泉路,只能进不能出,踏上去之后,就再也不能下来。
马面对我说:“上去吧,在这里耗着也没有意义。”
我嗯了一声,忽然猛地一转身,把匕首扎进了马面的心口里。
马面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他有些恼怒,还有些畏惧。我没有把匕首拔出来,而是在他心口搅动了一下,确保他的心完全被搅碎了。
他还没有死,但是一定活不成了。他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马面瞪着我,说道:“你敢杀阴差?你永不超生,你杀阴差,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住。”
我说:“你不是阴差,我早就看穿了。”
马面吼了一声:“不可能。”
也不知道是在说我不可能看穿他,还是在说他不可能不是阴差。
我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牌,淡淡的说:“我听过一句话,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天明?我刚才和你聊了那么久,早就过了上面的时间。我现在还是活人。真正的阴差,会干这种事吗?”
马面苦笑了一声,脸上露出死而无憾的神色来。
我扭了扭匕首,他疼的闷哼了一声。
我问马面:“赵先生和夏心在哪?”
马面说:“就在黄泉路上,有本事你去找他们。”
我又问道:“你和翟父翟母是不是一伙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马面忽然推了我一把,我向后踉跄了一下,手中的匕首从他心口拔了出来。马面仰面朝天倒下去。但是他还没有摔倒在地,就魂飞魄散了。
一切都消失了,后院彻底恢复了安静。
我站在原地,看了看月亮门里面的小路,又看了看满院子枯萎的花,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站在门前,心里有点犯嘀咕。黄泉路我在鬼囚那里见识过,虽然是假的,但是也阴气森森。
但是这么诡异的黄泉路,能直接通到人间吗?直接通到翟家的院子里?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我把脚留在门外,试探着伸出手去,我想摸一下黄泉路上的石板。
然而,在我的手摸到它之前,我先碰到了墙壁。
我愣了一下,我面前是一堵墙?
我拿出手机来,认真的照了一下。发现我面前确实是围墙。无论是月亮门还是黄泉路,都只是画在墙上的而已,刚才光线昏暗,我看见马面之后又先入为主,居然没发现。
我挠了挠头,心想:“这是一幅画?刚才马面让我进去,什么意思?人进到画里面?”
画中只有黄泉路,它通到黑暗中,渐渐模糊,最后和黑暗融为一体。我和根本看不到赵先生和夏心。
我站在墙边犹豫了一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马面的动作神态,然后我尽量沉着的转过身去,穿过院子,来到了屋门跟前。
翟父和翟母依然坐在客厅里面小声说话。这是我第几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忽然我注意到,每一次都是翟父在说话,而翟母的话很少,她大多时候是在哽咽。
我走进去之后,翟父看了我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诧来。
这让我更加确定了,他和马面是认识的。
翟父的惊诧只是闪现了一下,然后就被他藏起来了。他冲我微微一笑,说道:“初九,你又回来了啊?”
我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胡初九。”
翟父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我接着说:“我是马面。”
翟父点了点头,请我坐下了。
我坐在沙发上,距离他们俩很近。我很紧张,但是我表现的很冷漠。我不看他们俩,我的眼神就不会露出马脚。我不说话,就不会说多错多。
过了一会,翟父先绷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姓赵的,抓住了吗?”
我心中一动:“赵先生没事?他们还没有把人抓住?”
我淡淡的说:“还没有。”
翟父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感叹了一句:“那个姓赵的最狡猾,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我嗯了一声:“所以我假扮成胡初九的模样,也是为了让他上钩。”
翟父使劲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我站起来,对翟父说:“胡初九一直和赵先生在用手机联系,你知不知道?”
翟父愣了一下,说道:“我好像看见过胡初九摆弄手机。”
翟父说:“也许姓赵的已经知道他们在后院了,我们得去检查一下。万一他把人救走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就麻烦了。”
翟父连连点头称是,拉着我就向外面走。而翟母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我们三个人来到后院,我故意走的有点慢,想看看翟父怎么走进这幅画里面去。
他站在这面墙跟前,把自己的手指咬破了,然后在墙上点了一下。我看见他的肉身慢慢地凝立不动了,好像站着睡着了似得。而在画面上,渐渐地多了一个人。这人正是翟父的模样。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我的指尖血点在了上面。我看见原本红砖垒成的院墙不见了,这月亮门真的变成了门。我抬脚走了一步,等我落足的时候,发现我已经站在青石板路上了。
黄泉路,可进不可出啊。
这句话很吓人,但是我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这条路肯定也是赝品,更何况有翟父走在前面,难道他自己就不出来了吗?只要他想出来,过一会我就跟着他出来好了。
我们走了一会之后,黄泉路还没有到头。而我看到路边多了一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活人,更像是尸体。他们以各种造型站在路边,而他们的头顶上,则长出来一个小小的幼苗。
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这幼苗也越来越大,最后居然出现了叶子,出现了枝条。这是要在人身上长出来一棵树吗?
最后,我终于看到一具尸体,他身体上的幼苗已经长得极为完整了。那是一束花。
只有一根枝,一片叶,一朵花。这朵花正在盛开,即使是在黑暗中,它也显得很漂亮。
我很想知道这些尸体和花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没有问,因为我心里清楚,我一开口就会露馅。号称对这里了如指掌的马面,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然而,我没有问,翟父却停下脚步来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你知道这花是什么吗?”
我刚要回答,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翟父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可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伸出手来,扼住了我的脖子。
在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阵冰凉。以脖子为源头,一股刺骨的寒气由上到下,将我的脑袋连同身体,冻得结结实实。我现在不要说动了,连知觉都没有了。
翟父一脸得意的微笑:“你就是胡初九,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想说也说不出来。
翟父又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我心想:这也要炫耀一下吗?
翟父说:“就算马面借用了胡初九的肉身去骗姓赵的。等你从肉身里面钻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变成马面?没有必要连魂魄都要模仿胡初九吧?”
我心里一凉,无奈的叹了口气。没错,这一点我确实疏忽了。
翟父嘀咕了一声:“不过你假扮马面这一招也确实不错。我走到这里才想起来不对劲,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我拼命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几个音节:“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是翟父显然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他另一手伸到我心口附近,看样子是要把我的心脏挖出来。
这种地方,漆黑一片,孤立无援,我又动弹不得,我知道今天是死定了。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旁边的翟母忽然动了。她拿出来一把刀,这把刀没有刺向我,反而刺向了翟父。
翟父惊呼了一声,向旁边躲了一下。刀刺偏了,没有刺中心脏,而是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口子。
翟父接连向后退了几步,恼火的看着翟母:“你疯了?”
翟母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比较谨慎,所以我连魂魄都模仿了一下。”
他在脸上抹了抹,露出来了真面目。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竟然是赵先生。
怪不得赵先生知道我进了院子。原来他假扮成了翟母,一直坐在客厅里面。
翟父愤怒的嚎叫了一声,然后向黑暗中逃去了。
赵先生没有追翟父,而是伸手在我天灵盖上拍了一下。
我着急的要命,含糊不清的说:“快抓住他啊。”
赵先生面色凝重的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说过了,姓翟的会邪术。你现在情况很不妙,能不能把你救活,我心里也没底。”
我这时候才发现,我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不仅动弹不得,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生机在慢慢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