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陶罐里的人头,程邺后退了两步,捂着鼻子默不作声的打量着。
林茂的一整颗脑袋都被泡在陶罐里,对于男生来说稍显的有些长的头发飘在液体里,他的半张脸浮出表面,双眼怒瞪,神情骇人,看起来就像是生前溺水而亡、死后冤魂不散的恶鬼一样,那模样看的程邺一阵毛骨悚然。
梁昆研也蹲下身,凑近去嗅了嗅,说道:“这里面是福尔马林。”
“嗯,如果不是用这东西来保存,这张脸早就腐烂的看不清楚了。”温霖起身,皱着眉说道,“这口陶罐……总觉得有点眼熟。”
对,非常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有人用它来酿过酒。
“罐子的话,应该长得都差不多吧。”旁边一个将箱子抬出来的警员说道,“温老,那箱子里还有一个东西。”
程邺听那个警员说完,小心的凑了上去,看着温霖伸手把红木箱子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书法用的镇纸。”程邺看着那不太规整的长条状东西说道。
温霖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左手指尖轻轻的擦了擦块状物上面的土块和灰尘,露出里面暗金的底色。温霖一愣,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块干净的布面上,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短柄毛刷,继续扫开上面的尘土。
渐渐地,尘土包裹着的东西显现出本来的模样。那是个暗金色的、不是很规整的长方形,中间有个不太深的凹槽,里面雕刻着一圈卷云纹和繁体的“萬”字。
“金条。”温霖顿了顿,“这是金条,看这样式和形状,绝对不会是现代的东西。”
“温老,这里还有字。”程邺伏下身子,指了指金条的侧边。
温霖重新拿起金条,看着程邺指着的地方,只见侧面的角落里,刻着一个繁体小字——華。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温霖摇了摇头放下金条,“赶紧先把这些东西弄回局里,尸体箱子人头什么的都带走,赶在这楼层其他住户醒来之前,小邺你留下和我继续勘查。”
能站在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局里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温霖话音才落,他们就麻利的开始整东西,带来的开凿机和液压剪收好,装了林茂尸体的尸袋密封起来,陶罐重新封好,金条也用东西包了起来放进了箱子里。
时值小满,日子开始变得昼长夜短,现在大约是凌晨六点,天蒙蒙亮,人还不多,局里开来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他们几人小心翼翼的把箱子和尸体抬下三楼,装进车里。
“昆研,你回去就先检查一遍林茂的尸体,可以多叫几个人帮忙。”温霖拍了拍梁昆研的肩膀,“辛苦你了,我和小邺勘查完也马上回去。”
梁昆研点了点头,自然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别说林茂这摊子没有处理完,另一边还有个不见人影、生死未卜的孙威。
温霖说完就上楼了,他不能把程邺一个人丢在楼上太久。梁昆研看着几个人将尸袋和箱子装上大车的后备箱,再三确认没有遗落什么后,自己才上车系了安全带,他踩下离合器挂了一档,熟练的倒了车,跟在前面那辆车后面出了南区旧居民楼。
温霖回到三楼时,301的门是半虚掩着的,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又顺手关了门,看见程邺正蹲在那面被切开的墙面前看着什么。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温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新的医用手套戴上,走向程邺。
“温老。”程邺突然回过头,摘下眼镜看着温霖问道,“你说,死人能走路吗?”
程邺问的非常认真,那双颜色比一般人要浅上许多、看上去有点像猫儿眼一样的眼睛里饱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温霖知道,程邺一直以来都是个很认真的人,对大多数事都会追根究底,但这样的性格往往会让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需要一次心理开导。
“正常来说,死人是不会走路的。”温霖蹲下身,摸了摸程邺的头,“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但即使这样,世界上也还是有很多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有,所以人才会感觉到害怕。”
程邺顿了顿,微微垂下头:“温老,这几次的案子让我感觉很茫然,我甚至不能相信,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除了那些赤女蛾和花种,我们根本没有找出其他的线索,凶手从哪里进的屋子,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行走痕迹和指纹,赵欣华又是怎么失踪的……这么久了,我们根本……一无所知。”
“我活了这么久,这种事情见过了,见多了。”温霖微笑着揉了揉程邺的头发,“你也查过这么多案子了,该知道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有所关联的,不会有突然就出现或是消失的人,也不会有突然就线索全无的事,我们就是要耐心又快速的一层一层挖下去,挖到最深的地方,挖出里面的人,挖出他的秘密与目的,也就是所谓的犯罪动机。”
程邺听完楞了很久,才挠了挠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柔和了下来,开始渐渐恢复以往的神态与模样。
“你说的对……这事以后再说,我不能让昆研和阿枫忙着,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程邺甩了甩脑袋,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来,“温老,这面墙中间还空了一小层,有个夹缝,我刚才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温霖挑了挑眉。
程邺伸手指了指墙角边的东西,只见那东西卡在墙缝里,露出了一个小角,眼神不够好或是不够细心的话,根本就看不见。程邺征求了温霖的同意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捏住那个小角,轻轻的将那东西从里面扯了出来。
墙与砖之间确实有一小层松动的空隙,程邺抽出来的是一小张粉色的软卡纸,纸并不是完整的,已经被撕了一半,上面似乎还写了什么。温霖扫了扫上面的墙灰,才看清楚上面的字,A1966420,桦月市往……写有目的地的那一半被撕掉了,所以能看到的只有那一串数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
这是一张车票,起始地桦月市,目的地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