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四月廿三,阳历五月二十九,宜破屋。坏恒。
桦月市连续了几日都是接连不断的雨,程邺站在南区桥街的旧居民楼前,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脚边的空牛奶盒里堆了许多已经燃烧完的烟蒂。
昨天夜里,温霖已经让吕闻和沈儒云这对小夫妻先搬了出去,为了不惊动这栋楼的其他人,今天一大早温霖就带着程邺他们还有局里派来的其他几个人一起来到这里,荀枫在那天休息之后就继续去找孙威这个人。
现在才凌晨五点,温霖他们都先上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楼下等梁昆研。梁昆研熬夜了一晚,一个小时前才刚刚帮着另一个法医解剖完其他案子的一具尸体,现在正驱车赶来。
当程邺捻灭第十二根烟头丢在牛奶盒里时,不远处的拐角车灯一闪,一辆商务车开了进来,程邺一看就知道那是梁昆研的车,他捡起地上的牛奶盒丢进身后的住宅用垃圾箱里,给梁昆研让了道。
车熟练的停在了空位上,梁昆研从车上下来,提着箱子戴着口罩,身上还穿着白大褂,他看见面前眼眶乌黑的程邺,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上楼了。
“你那身体情况,如果不想死,就把烟给戒了。”楼道上,梁昆研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程邺说道。
“昆研,你怎么和阿枫一样天天唠叨这事。”程邺心虚的挠了挠头,在看到301的门牌后,他回头看着梁昆研,伸手指了指门里面,“那事儿别和阿枫说,我们快进去。”
他们进去后关上了门,一股子鱼露的味道扑面而来。程邺皱了皱眉,心说这味道比前几天更重了,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鱼露——虽然,他一直不用这种调味料。
“昆研。”温霖走过来拍了拍梁昆研的肩膀,“局里才忙完又赶了过来,辛苦你了,不过我们现在时间不够了,抓紧。”
梁昆研点了点头,提着铁箱径直走到客厅最边角的一条沙发前说道:“你们帮我把这边的沙发和杂物都移开。”
局里来的其他几个人听了梁昆研的话,立刻上前把沙发和沙发后面的一些木板之类的东西全部移开,沙发刚移开,那种弥漫在屋里的奇怪的味道就变得更重了。梁昆研戴上手套,上前两步蹲了下来,轻轻敲了敲墙壁。
“我交代的锤子和墙壁开凿机带了吗?”梁昆研问道。
“带了。”后面的一个警员从黑色的大袋子里拿出简易的墙壁开凿机。
梁昆研点了点头:“你们去两个,进房间把房间里顶着这面墙的柜子给移开,然后把柜子里的东西抬出来。”
一切就绪后,梁昆研用手圈了一个大概范围,让后面那个警员用开凿机给切开这一部分的墙面,墙面被切开后,那股味道一下子冲了出来,程邺和其他几个人立刻捂着了鼻子和嘴。
那堵墙看起来厚,但实际上有那么一小块是空心的,此时墙被扒开一层,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双手垂直在身两侧,整个身体就这么直立着被嵌在墙里面,尸体已经腐烂的很严重,但或许是被封在墙里的缘故,比起直接死在地上看起来会好上那么一点。
程邺早就听梁昆研说过这里面可能有的情况,但在看到里面尸体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下,好在他没吃东西,又抽了很多的烟,嗓子不舒服但胃里没东西,所以没有直接吐出来。一旁的温霖也紧皱着眉头。他这把年纪,破案无数,也听说过其他城市里有出现过水泥藏尸案,不过他没经手过这样的案子,今天看见也难免有些心惊肉跳,更何况这墙里尸体的头,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梁昆研拿着相机,换了很多个角度拍摄了尸体现场照片,接着,梁昆研又和他们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尸体搬了出来,放在地上摊开的尸袋里。
“这尸体的切口和前几桩案子的切口一样。”温霖蹲下身看了看,接着叹了口气,“这几个案子按顺序排列下来,这些人的死法越来越匪夷所思。”
“这不是最奇怪的。”梁昆研也蹲下身子,用手按了按尸体的腹部,“按理来说,尸体被放置在半密封空间内,腐败速度会比直接曝露在外界时来得慢,这具尸体已经肿胀,出现腐败巨人观,证明尸体的死亡时间不止在72至120小时之间,应该在十到十五天之间。”
“也就是说,在我们发现赵欣华失踪时,他可能就已经死了。”温霖看着尸体说道,“这上面的红斑还能勉强看见。”
“温老,昆研,你们别吓我……那两夫妻说林茂前几天才给他们送的租房合同啊,而且在送合同的前几天他还有去学校,如果说林茂那么早就死了,那送合同的是谁,去学校的是谁?”程邺感觉浑身毛骨悚然,“或者说,这其中有一个是假的?”
“这就是昆研说的疑点所在,案件里,这个人的最后出现时间和死亡时间对不上。”温霖起身,看着程邺道,“尸体是不是林茂,只要把刚才抬出来的那个箱子打开就知道了。”
程邺回过头,仔细的看着刚才从屋里搬出来的东西。这是个非常古旧的红木箱子,大概有一个保险箱那么大,上面有些脱皮,样式和箱边的花纹看上去像是清末民初时候储物用的。刚才他们进去那屋子移柜子的时候,柜子是锁上的,箱子就在里面,吕闻和沈儒云两夫妻搬进来以后并没有用上衣柜,所以也就没有去动柜面上的那把锁,刚才他们剪断了锁头,才把这箱子搬了出来。
箱子上面也有一把老旧的纹花铜锁,为了不破坏这有些年岁的铜锁,温霖找了一根硬铁丝,从锁眼伸了进去,一按一勾,锁头轻松的脱了下来,温霖丢下铁丝,向上打开箱子。
箱子底放着一块镇纸似得东西和一个像酒坛一样的大口陶罐,陶罐也有些年岁了,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温霖拿出那个陶罐,放在地上轻轻的拆下上面掩盖着的红布和封条。
那一刻,除了梁昆研,其余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只见灯光下,陶罐口所能看见的那张浮现于淡黄色液体间的、惨白而肿胀的脸,正是林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