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
纤细的身影娉娉婷婷地走上蜿蜒的白玉平桥,直达房门。
修长细嫩的小手极有礼数地敲了敲门竟。
来开门的是沈离醉,他依然白色长衫,身形颀长瘦削,斯文俊秀的俊扬起干净的微笑,“夫人。死”
“沈爷好。”风挽裳对他莞尔颔首。
沈离醉迈出房门,“夫人,药我已留下了,只怕得劳烦你替他上药了。”
风挽裳讶异地往屋里看了下,顿时明白了,微微一笑,“妾身是爷的妻子,算不上劳烦,沈爷慢走。”
沈离醉莞尔地点头,背着药箱离去。
风挽裳回过头,目光与站在楼梯口的男子对上,每每被他那灼人的目光凝视,她都觉得不知所措。
将提灯吹熄,搁在门外,进屋,将门关上。
屋里灯亮如昼,暖炉散发温暖,镂空香炉升起缕缕烟雾。
顾玦倚在楼梯扶栏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珍品。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撒花衣裙,衣上白银线绣着白牡丹,粉肩柳腰,仿佛一捏就会碎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眸子澄澈如秋水,亦平静如秋水,整个就像是从水里出来的水人儿,柔若无骨,温婉绰约。
风挽裳自是感觉得到那道目光的侵略感,尤其进了屋子后,更甚,那种火热,好似要化为一个火球,燃烧她。
她看到条几上沈离醉留下的药,力持平静地走过去拿起来,抬头询问,“爷是否是要上楼去上药?”
回应她的是他的实际行动——直接走过来。
他站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脸,柔声问,“用过膳了?”
“用过了。听说爷只吃了几口,可是胃口不佳?”她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关心。
他笑,俊脸又俯近几分,“嗯,是不佳。”
“可是因为伤得太重?”她紧张地看向他的胸口,却发现不系腰带的衣裳,松松垮垮的,胸膛若隐若现,虽是雪肌却也结实勾人。
他俯近她的耳畔,“是因为,爷要留着胃……吃你。”
“爷!”她瞬时羞红了脸,微退开一步,微嗔地瞪他一眼,转身去搬凳子。
顾玦唇畔的笑弧加深,躺在美人榻上,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
风挽裳不慌不忙地搬来圆凳,将药膏和所用到的东西都放在圆凳上,才蹲在他在美人榻前,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虽然在心底一再拼命告诉自己,只是为他上药而已,可是,当她拉开他这层薄薄的裳袍,白皙结实的胸膛袒露在眼前时,她还是禁不住脸红心跳,满是难为情。
好似除了第一次撞见他赤着上身外,这还是她第二次在这般明亮下看他的身子。更叫她难为情的是,他睁着魅人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看她难为情是一件无比好玩的事儿。
她强装镇定,将他左半边的衣裳轻轻拉开,从不知男子的锁骨也能这般精致好看。
直到露出宽阔好看的肩头,她才看到他的伤口在左肩处,伤口此时因为泡了水而更加触目惊心,甚至还有血渗出,周边的皮肤都是淤青乌紫,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难为情,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上头,秀眉也皱得紧紧的。
“爷不该去碰水。”柔柔的嗓音带着责备,边麻利地取来棉花团为他处理伤口。
“嗯,该等你来给爷擦身。”他柔声绵绵地说,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的悦耳。
她脸色又是一红,手上动作却一点儿也不马虎,低如蚊呐地说,“爷受伤了,妾身是爷的妻子,伺候爷擦身也是应该的。”
只要他不要去泡水,让伤口无法愈合,都好。
这伤还是为她而受,看着都心疼。
顾玦笑而不语,看着纤细白皙的手在他身上忙碌,一张小脸儿皱得感觉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疼似的。
她有一双巧手,无论是做什么都难不倒她,而且很快就上手。
所以,很快就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
刚帮他轻轻拉上衣裳,忽然,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害得她直接扑
tang在他身上。
“爷,伤口……”她惊呼,想坐起,那只大掌却是霸道地贴在她的腰上。
“你剥了爷的衣裳,爷也该礼尚往来才是。”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滑过她的绣领。
她瞧见他眼里更浓的火热,想起前几次他给过的欢愉也是这般,低着头,咬唇无措。
既然他不是太监,他们确实也该圆房了。
扑在身上的人儿含羞带怯,一副默许的样子,是太监都忍不住,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顷刻间,风挽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已经在他身下,若非美人榻上铺了锦缎,以及软软的皮毛,她只怕要受疼了。
“腰伤好了吗?”那双举世无双的美手游移在她腰间,轻声细语地问。
“多谢爷挂心,已经好了。”她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所以,爷可以放开手脚了?”
放……
瞧见微挑的浓眉,邪肆的凤眸,她这才明白过来,羞得不知如何作答。
他笑,俊脸一点点地俯下,凤眸灼灼地望着她的双眸,仿佛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清冽滚烫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缓缓阖上带着慌乱的双眸,小手顺应自己的心,轻轻抬起,环上他的脖子。
火热的唇随即覆上,轻轻地浅尝、试探地碾压她软嫩的唇瓣,耐心地安抚她微颤的双唇,等她主动迎他进入,方展开掠夺,狂烈地探索她口中的柔嫩。
衣裳乱了,气息乱了,心跳也乱了……
就连声音都乱了调,娇娇的,软软的,连她听着都觉得像只猫儿,惹人怜爱。
静夜里,透亮的烛光中,在他的掬弄下,火花在她的身上炸开。
等她从那绚烂中缓过神来,便瞧见他缓缓坐起身,凤眸中的火热还在,甚至更炽烈,可是他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又……结束了吗?
他,还是不要她?
“皎月在外头等很久了。”他的声音低哑得叫人酥骨,顺手为她拉好衣裳。
闻言,风挽裳脸上的绯红又添一层,她拥着衣裳坐起,低头整理自身。
皎月机灵懂事,又懂武,自是知晓屋里正在发生着什么,所以没来打扰。
而他会武,知晓皎月靠近不难,可是,若他真的想,他又岂会在意皎月等?
唔,这般作想,显得好像她有多迫切地希望圆房似的。
可是,她无法不这般想,因为,他明明……
目光悄悄往他的那地方瞥去,明明,很想的,为何……不要?
顾玦拉拢衣裳,起身,朝外喊,“皎月。”
闻言,风挽裳赶紧起身整理自身,把乱了的发丝顺好,确定没有哪儿不妥后,才安了心,没成想,抬眸就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好似在说‘多此一举’。
是多此一举了,皎月就是知晓屋里正发生着什么才没靠近的,可她也没脸让人瞧出来痕迹啊。
很快,皎月敲门进来,手里拎着食盒,食盒里是又热了一次的菜肴。
顾玦瞧见,浓黑如画的眉微微蹙起。
风挽裳亲自将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桌,边柔声解释,“妾身是恐爷没吃饱,所以就让厨房做了几道菜送来。”
“嗯,是没吃饱。”他玩味地说,走过来坐下,抬眸看着她。
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风挽裳微微咬唇,继续将菜一一摆上,然后为他布菜。
皎月悄然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
“爷,多谢您让人将小曜请来,让我们姐弟俩得以一叙。”她边为他布菜,边随口提起。
顾玦没有说话,夹了块香嫩的鱼肉顺手喂她。
她受宠若惊,只好张口吞下,有第一筷,自然又有第二筷,第三筷子……
到最后,她都不知这饭是给他准备的还是给自己了。
但是,她喜欢这种共享的感觉。
“早知道你尽盯着他吃饭,一副慈母的样子,爷也不会让他来。”他拿起旁边的丝绢擦了擦手,忽然开口。
风挽裳愕住,他方才喂她吃那么多,是因为——
恍然想起晚膳时,瞧见小曜吃得开心,自己的确是只顾为他夹菜,看他吃得心满意足,一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
原来,他竟对她如此用心。
这一刻,看着他,心里暖暖甜甜的。
所以,即使不爱,也没关系的,至少,他有对她用心。
“他既然已是北岳摄政王的人,爷不能开口要回。”他又忽然开口。
风挽裳再次愕住,她都还未开口,他竟已知晓她的心思?
顾玦放下茶盏,看向一脸呆愣的她,“不过,爷可以告诉你,今后,他只有男宠之名,再无男宠之实。”
所以,小曜不会再被男人……
眼眶里湿湿的,他不但不计较小曜莫须有的报复,还为小曜安排好了一切,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就当是吧,他因为她,所以爱屋及乌。
“你这样子还真是蠢得可爱。”他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去,“跟上来。”
风挽裳回过神,忙不迭起身跟上去。
“这么晚了,爷要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那爷容妾身回去替爷取件披风。”
“你比什么披风都管用。”他直接伸手将她揽在身畔。
※
夜静如水。
萧府里,萧璟棠坐在风挽裳曾经住了八年的屋子里喝着闷酒。
他看着屋里的一景一物,每每踏入都觉得这里边过于简单,都叫他后悔,过去八年没能好好宠着她,没能锦衣玉食地养着她。
坐在八仙桌前,仿佛看到她就坐在对面专注地低头刺绣,那恬淡的样子总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宁,尤其,当她嘴角弯起柔柔的浅笑,很美。
可是,为何?为何她最终选择的却是帮他?那个她才认识几个月的太监!
过去,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挽挽是别逼迫的,他的挽挽不善于抵抗。
可是,当她辛辛苦苦寻了十年,愧疚了十年的弟弟出现在眼前,她最终选择的却是那个男人。
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那个男人,可是害得她的弟弟变成男宠的啊!
他的挽挽,他一路看着长大的挽挽,与他相爱了八年的挽挽,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爱上了别的男人,一个太监!
啪啦——
手里的酒杯被捏碎!
他看过她呈给太后的东西了,那上面写着顾玦在入宫前曾经是别人男宠的事。
他也叫人查了,那个人,曾经是富甲天下的隐世富人,一生就好男色,一生财富都用来网罗天下美男,包括顾玦,云中王和顾玦都是其中之一,后来顾玦杀了那人,因厌恶这段过去,进而入宫当了太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原来他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的背景是这般不堪入目,因为不堪入目,所以太后没有当殿说出来。
可是,挽挽明知他这般不堪,为何还要爱上他?
同情?
不!他的挽挽看着温柔恬淡,其实性子有些凉薄,她可以同情,但绝不会因为同情而爱上一个人。
那个人,到底哪儿值得她动心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这样一个人,动心?
八年的情感竟比不上一个跟她相处几个月的太监,还是那么一个有着不堪过去的太监?
“挽挽,为何你宁可爱上他也不愿再回头看我一眼?为何?”他无法承受地摔碎了酒坛子。
啪啦一声巨响——
“公主,要不要进去看看?”婢女担心地悄声询问。
君滟看着映照在窗上的身影,嘴角勾起阴冷的笑,“进去做什么?让他痛,
越痛,今后就越恨。”
“公主是否觉得是时候了?”
君滟欣赏地看了眼身边的婢女,然后看向窗上的身影,冷冷勾唇,“没错,是时候了。”
※
在奴仆前后提灯簇拥下,风挽裳任他搂着穿过回廊曲径,亭台水榭,走过整个幽府后园,然后才知晓他带她来的地方是哪儿——醉生梦死。
“爷为何要带妾身来这儿?”她不由得昂头询问。
他低头看她,笑而不语,只是搂着她往里走去,身后一干奴仆站在外边等候。
醉生梦死建得十分华丽而精美,但是从外边看就觉得富丽堂皇。
他拥着她拾级而上,然后,在门外站定。
“推门。”他放开她,低声道。
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轻轻将紧闭的两扇门扉推开。
随着门,一点点推开,原本黑暗的屋子竟一盏接一盏灯亮起,照亮整座屋子。
然后,她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里边早已添上暖炉,那水雾氤氲的圆池中央也多了一朵精雕的莲花台,好像随时等着仙子在上边舞动。
一声丝竹来自竹帘后方,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奏成磅礴悦耳的乐曲。
“爷?”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门,关上。
大殿里,除了被隔绝在竹帘后的奏乐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玦走到上边准备着的貂皮软席上卧下,手中多了一本书,“过来。”
风挽裳移动莲步过去,他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翻开那本书给她看。
瞧见上边画着的图,她不禁吃惊得掩嘴,“这是……”
“曾一舞倾天下的凤舞独创的舞,世上仅此一本。”他轻描淡写地说。
她当然知晓这是名动天下的凤舞所创,因为那上头有写她的名字。
因为娘是舞姬出身,她自小听到过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凤舞,听闻她曾一舞倾天下,几乎惹来一场战争。她的舞,不俗不媚,自有一番高雅和韵味,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后来,所有人都争相模仿,凡是舞娘都想达到她那样的高度,却始终无人能及。
同样的舞,在凤舞跳来是高贵的,可是在别人跳来却失了味道,还是觉得媚俗不堪。
不知是否她也遗传了娘的天分,不,应该说更甚,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觉自己很有跳舞的天分,可是娘不让她学,说跳舞是下贱的事,就为取悦男人而存在。
可是,她就是喜欢,尤其是听说关于那个凤舞的传说后,小小年纪的她便有了崇拜之心。
也因此,因为太过于喜欢,导致后来间接害了弟弟。
若不是当年因为去看人跳舞,小曜也许不会被抓走。
后来,再喜欢,她也没再跳过,甚至没再看过,因为那是导致弟弟不见的最大原因。
“跳给爷瞧瞧。”顾玦轻揽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贴在她耳畔低声要求。
“爷,妾身……”要跳给他瞧,她没学过啊。
“你上次在画舫跳得很好。”他指腹轻轻摩裟着她的脸。
意外他会如此赞美,风挽裳咬了咬牙,又瞧了眼书上的图,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妾身,愿意一试,若跳得不好,爷……”
“跳得不好,那爷就把它扔了。”说着,作势要扔。
“别,妾身会尽力的。”风挽裳伸手去拦。
他笑,“还真是难得见有你喜欢的东西。”送给她那颗珠子也不知被她放在哪个箱底里了。
风挽裳羞得敛眉,“那妾身先下去换身衣裳?”
“那边。”他指了指边上的帷幕。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她点头,从他怀里起身,移步下去换舞衣。
顾玦斟了杯酒浅啜,杯子在指尖轻轻转动,凤眸紧盯着帷幕,总觉得这帷幕太厚了些……---题外
话---咳,要不要挽挽一舞拿下千岁爷﹁_﹁,总觉得这帷幕太厚了些。。。太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