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约会之后,斯内普在画像里沉寂了许久。姗蒂也不催促。她知道他还未想通,或者说要扭转他十年以来的认知并非一日之功,而他已经呆在了自己的卧室里,还有的是时间。
这天,在办公室套间的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姗蒂披着浴袍,头上裹着浴巾,哼着歌走进卧房。
她的小脸蒸得红红的,大片白皙的肌肤自微微敞开的浴袍的衣襟里一览无遗,简直要晃花人的眼睛。墙上的斯内普画像发出了嗤嗤的类似茶壶沸腾的鼻息声,以昭示自己的存在,然而适得其反,那姑娘丝毫没有懂得他的暗示,反而走到他身旁,问道:“斯内普教授,您怎么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一滴水珠从她颈脖间滑下来,顺着光滑得如绸缎的肌肤,蜿蜒地流淌进深V字的峰峦沟渠,那一刻斯内普清晰地听到自己喉结耸动的声响——她竟然没有系好腰带!
他看到她的两片衣袍十分不负责任地交叠着,仅靠着珊瑚绒质地的摩擦松松地挂在身上。
“你真的如你所说,把我当成一个人类来对待吗?”斯内普嗤之以鼻地讥讽道。
即使他已死去,但他的思维属于一个成年男子!她却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毫无谨慎与矜持地在他的面前衣冠不整,斯内普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蔑视。
姗蒂低头看了看,赶紧把衣襟抓住,抬头看见画像里教授大人扭曲愤恨的脸,又觉得有些难过,仰起头,她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如果是您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
什么意思?他紧紧拧着眉头,阴沉的视线示意她解释。最好别让他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假如您是真人,我可能就会扑上去了。”
斯内普一点也不认为她有胆量冒犯活着的自己,但他终于领悟到一件事。
“哼,”斯内普从鼻孔里哼道,“所以你和那些发春的母猫一样,以我作为你的幻想对象,躲在你阴暗的窝里,逐字逐句‘鉴赏’那些同人文进行幻想!”
刻薄恶毒的言辞剜在心上,如同刮骨一般疼痛。
姑娘憋着一股气,梗着脖子,高傲地一口答道:“对,是这样的!”
她蹬蹬跑去床边,从被子里拖出一件什么东西,斯内普站在墙上的画像里狐疑地看着她去而复返,双臂环抱着一个巨大的枕头——不,那真的是枕头吗?哪有那么肿的枕头,看上去简直像某种怪物似的,长度甚至超过了她的身高,以至于最下端在地上拖着,看上去格外可笑。
待那娇小的身躯与庞大的枕头的怪异组合挪动到他的面前,在昏暗的光线下,斯内普总算看清了那件东西——是他自己?
确切地说,是印有他的画像的一只巨型枕头!
姗蒂抱着斯内普教授的等身抱枕,将那枕头的正面转向他,那上面印着一张他微笑着的脸。自己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表情?画像里的斯内普眼睛几乎瞪成两只黑洞洞的探照灯,枕头上的他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微眯着眼睛似乎沐浴在阳光中,抿成一线的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依稀有印象,这副画面里的自己仿佛是出现在某次魁地奇比赛上,“照片哪里来的?”他问道,姗蒂哼笑着说:“我还以为您会先问这东西是哪来的呢!”
对于不具备有公民权,无法控告对方侵犯他的隐私权的画像大人来说,发现自己被偷拍真是一件令他憋屈至极的事情,而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姑娘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画像的两面,毋庸置疑那是自己的真人照片,从头到脚,甚至魔杖都拿在他手里,印刷得极为细致,连他手腕袖口的每颗扣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用她介绍时所采用的术语,叫做“像素分辨率很高”。
“你知道吗,为了订购这件东西,光邮费就花了我整整两百英镑!它可是漂洋过海,千里迢迢从我的故乡买来的呢。”当初它寄来的时候,姗蒂像做贼一样立刻把它拖进卧室里藏了起来,从此放在自己的被子里没有挪过窝。她实在怕被别人看到,为她博得一个花痴的“美名”。
可锦衣夜行的感觉从不好受。她都快憋死了,这下可算找着了炫耀的机会。
“邮寄?从中国?”愤怒只令斯内普变得更为敏锐,遥远的东方,那是他全然未知的领域,可是能做出这种邪恶的、无廉耻的物体,可见那个国家的巫师们是多么的成谜而令人不解!
“诶?这不是巫师界的产物哦!”姗蒂解释:“它来自淘宝,上面什么都可以买到!”
斯内普还来不及追问叫做“淘宝”的东西是怎样谜一般的存在,只听那姑娘小声嘟囔起来:“如果是巫师界就好了,可以用活动的照片,抱起来一定感觉更真实……
斯内普气得像一头暴躁的龙,鼻孔里快要喷出火焰来了。
他冲她咆哮:“你那进水的大脑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真实感!你是不是最好用变形术将那废料变成我真人的样子,好满足你那颗低级的、邪恶的内心——”
“好主意!”姗蒂右掌用力击打在左手心上,然后双手交握,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压抑着难言的兴奋。望着气急败坏的教授大人,她抬起下巴,哼笑道:“对,我就是饥渴,那又如何?”
那如何?斯内普一时语塞,对于一个完全丢失了廉耻心的姑娘,他还有更多恶毒的严辞,可是看着她莹光闪动的杏眼,微微发颤的双手十指交错,那是祈祷的姿势,说明她的内心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坚强,他不自觉地停顿下来。这时候,姗蒂又开口了,语声多少能听出哽塞。
“我喜欢你。你不仅是我的偶像,更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你根本不记得了,但是我却一直记着你,从你还活着,一直到你死去。”她极力扬着脖子,下巴几乎快和脖子成一条直线。
“我喜欢你!”涨红着脸,她提高了声音,像是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所有的话一口气蹦了出来:“我想亲近你,我对你存有欲|望,这很奇怪吗?我知道你如果没有死去,也会是高高在上的校长大人,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无法进入你的视野,但是喜欢有错吗?”
“我不会拿自己的一丁点妄想去碍你的眼,所以躲在自己房间里,蒙上被子,用自|慰工具一样的东西给自己慰藉,以填补我对你充满渴望的心灵。这有什么不对吗?除了被你发现了,我有哪一点给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吗?”
现在,你可以嘲笑我的无耻了!她恶毒而大胆地讥讽了自己之后,用这样的表情,扬着小脸,几乎是挑衅地望着他。斯内普陡然领悟到,她从刚才到现在的这个动作,是在极力忍耐泪水!
就好像梅林对他施了一个了悟的魔法,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明了了这姑娘的本质。又骄傲,又自卑。既坚强,也脆弱得不堪一击。自己哪怕不出声,只要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伤害到她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