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会回来。大概是疯魔了吧,身边的许多亲近好友都这样说,甚至就连亲戚父母也是这样认为,北战他疯了。
为了一个他曾经不是很喜欢的女人,一个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娶回家,为他生下一个正儿八经的北氏长孙的女人,堂堂轩市的市长北战,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这么一名成熟英俊,风流潇洒的男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疯了。
谁能想到呢?
只不过是当初英雄救美,随手救下的一名无父无母的打工少女,就这么被北战堂堂正正的迎娶进了家门。
正室夫人该有的条件待遇一样没差,即使没有尊贵的名门千金身份,也没有政府要员的权势地位,只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一名贫苦打工女孩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市长夫人。
这让渴望这个名分地位许久的,轩市里众多的名门千金,齐齐傻了眼。
她们梦寐以求,千方百计去献身讨巧的男人,居然就这么选择了一个灰姑娘,并且堂而皇之的为她举办了隆重盛大的婚礼,就连北家的老一辈儿人都不曾有过丝毫的反对。
甚至都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名背景干净,人也干净的温婉女孩儿。
原本众人都等着看笑话,认为童话里的王子和灰姑娘在现实生活中的婚礼中一定不尽人意,恐怕过段时间便好聚好散,某某新闻就会刊登上轩市市长已经和现任妻子离婚这种新闻。
结果谁都没成想,向来薄情寡性的北战竟就那么乖乖的收了心,敛了性子,每天按时回家再也没拈花惹草。
直至那名他娶回家的女孩儿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北市长孙,轩市里正儿八经的北小公子---北浪生。
这名孩子的降生直接奠定了那名女孩儿从此往后尊贵的身份地位,再也没人敢随意的称呼她为打工妹,亦或者灰姑娘这类轻蔑不屑的名称。
因为从此以后她便是北氏长孙唯一的母亲,也是堂堂正正的市长夫人,更是北老爷子他们打心眼里喜欢的儿媳妇儿,以及北宅里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可惜美好平淡的相夫教子生活还没持续多久,市长夫人便被发现在家中一枪毙命。
那场血腥残忍的案件甚至轰动了政府,其中牵连的势力头目错综复杂,至关紧要的是,一颗小小的子弹居然能在瞬间搅碎人的肚腹,并且一时间还不会马上死去,只有品尝那痛楚等血流尽了才能死的滋味儿,验尸官想想都感觉不寒而栗。
自此,再也没人敢提起那名女人。
那场案件也就不了了之,虽然一直在政府的压制下没有造成太大的恐慌,但是其中牵连的势力头目扑朔迷离,就连政府那边亲自指派过来的探员都感觉十分棘手。
马上要摸到一点眉目时,这名探员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奇失踪了,于是所有的调查行动都被强行勒令停止。
“可怕的不是这颗子弹,而是造出这颗子弹的那个人。”北浪生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北战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目光从遥远的暮色天际缓缓收回,北浪生站在玉碑前闭了闭眼,打断自己的回忆。
他目光哀切的看向跪在玉碑前神色疯狂热烈,且犹自喋喋不休的北战,忽然间觉得老天仿佛和他们一家人开了一个巨大的,且荒诞无比的恶劣玩笑,昙花一现的美好过后,徒留无边无尽的噩梦。
“我等你,只要你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北战跪在玉碑前抚摸着冰冷的玉碑,指尖虔诚的从上面篆刻的每一个字体上缓缓摸过。
他俯下身将自己温热的脸颊紧紧贴在刻有鸢木二字的玉石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笔画中的凹槽纹路里:“鸢木,我就在第一次初见的地方等你,哪怕是一辈子。”
终其一生。
说完他意味不明的抱着玉碑粗噶笑了几声,低沉恐怖的笑声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听着格外渗人,还惊起了不远处落在一颗槐树上的几只乌鸦,嘎嘎乱叫着惊惶飞走,乌黑的羽翼翻飞间落下了一地的鸦色羽毛。
“父亲,我们该走了。”北浪生跪在地上向母亲叩了几个头后,站起身低声说道。
北战闻言缓缓松开手,原本温热的脸颊也被玉石冰的寒凉,他站起身垂眸望向玉碑内浅浅流动着的云翳,感觉云翳相较以往似乎扩大了几分,隐含着希望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几下后,北战叹了口气。
“走吧。”他背着手走在北浪生面前,背影中流露出无尽的萧索与沧桑。
北浪生看着父亲近几年越来越苍老颓废的气质,鼻中一酸,原本他是恨着北战的,怨恨他当初为何没有多么喜欢就轻易娶了母亲,又为何娶了母亲后没有保护好她。
先是流言蜚语笔诛口伐,随后便是这致命的一枪。
走出墓园前北战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门前小屋里的一名扫墓老人,相互客套几句后他又耐心的照往年一样多嘱咐了几句,后者也一如既往的照样收下钱频频点头。
从头到尾北浪生都没有参与进去,他就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你恨北战吗?
答案依旧是毫不犹豫的一个字---恨。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看着北战每一年都会在临近母亲忌日的时候癫狂不已,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痛。
曾经活的潇洒肆意的英俊男人如今被折磨的满面胡茬,早已不复当年英姿勃发,谈笑风生的模样,大概这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的通病,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真的有神灵,如果玉碑真的可让逝者回归,请重新赐给北战
一个家吧。
北浪生红着眼眶,扶着嘴里念念叨叨着和母亲初遇时的北战,一步一步走下了墓园。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北战落在玉碑上的那滴泪,一直停留在鸢木的木字末尾上,玉石下方浅浅流动着的云翳被吸引过来,那滴咸涩晶莹的泪水转瞬间便渗透了进去,化为云翳中的一部分。
内有云翳刻碑,可使逝者而归。
浅绿色的柳树枝条如同少女长长的水袖一般,在微风下婀娜婉转的尽情舞蹈。
南浮生踏过一条偏僻的石子路,抄近道走到教学楼门前,顺着楼梯走向二楼高一年部一年九班,他敛眸沉下脸,站在门前瞪视着早已落锁并且还贴心的挂上标语的教室门。
正当他拿起手机准备通知属下封锁轩市寻找南醉生时,身侧忽然传来少女的一声呼唤:“哥,我在这里。”
南浮生正准备按下拨号键的手指一顿,缓缓抬眸看向身侧楼梯拐角处的少女,白色肥脸粉色长耳朵的兔子背包憨厚的朝他笑着,南醉生左手捧着满满一杯的关东煮,右手握着手机惊讶的看向他。
“你去了哪里。”南浮生蹙眉低声问道,一步一步的徐徐走向面前的她。
“我一直都在学校里哥哥。”南醉生看着面无表情,薄唇紧抿的南浮生,感到一阵令她心悸的危险气息,情不自禁的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她小声解释道:“只是今天和零练习的晚了些,下来时教室都锁门了,还好常笑她们帮我保管东西,又买了关东煮带给我。”
南浮生停下脚步,站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