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芷闻言，顿了顿。手中拿着纸张的手也垂了下来，视线停留在两个小伙计身上，眉头轻蹙。
厨师在一边看着，暗叫不好。
这掌柜，酒楼里面除了两个管事比较经常接触，其他人基本没怎么和她交流过。
此时突然知道这两个小伙计不会认字，这随即就紧蹙的眉头，莫不是生气了？
毕竟对方现在是眉头紧蹙，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厨师这边已经是心惊胆战，心中还在思量着要怎么把这个圆过去的。
而被顾芷盯着的两个小伙计，心里面早就已经是七上八下的了。同时怕极了掌柜因为嫌弃而直接让他们收拾包袱走人。
宁嬷嬷在一旁看着三人面色各异，两个小伙计脸色已经渐渐有些许苍白，轻咳了一声，宁嬷嬷开口打算这其中诡异的气氛。
“姑娘。”
顾芷还在思考着，应该要去哪里给酒楼里面的不识字的伙计们找个夫子，救被宁嬷嬷这句叫唤给扯回了现实。
带着些许迷茫的看向发出呼喊的宁嬷嬷，“嬷嬷，你唤我？”
宁嬷嬷有些好笑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然后轻轻朝着两个小伙计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芷顺着宁嬷嬷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两个小伙计的不对劲之处。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身边的厨师已经提前圆场了。
“他们二人都是在厨房里面帮忙的，虽然是不识字，但是平日也很是认真，做事也一丝不苟，至今为止都没有出过错。”
眼下之意便是让顾芷手下留情了。
顾芷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眼前这两个被自己刚才激动吓到伙计，她又身怀愧疚。
静默了两秒，顾芷道：“你们莫要想多。刚才我沉默并不是想要对你们如何。不识字也不奇怪，这并不是你们的过错，更别谈会因此而迁怒于你们了。”
厨师和两个小伙计听到这句话，心跳如擂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掌柜若是在真的不会迁怒，说明他们即便不认识字，显然也能继续在酒楼好好做事，并不用被辞退。
两个小伙计从刚才的就开始僵直的脊梁此时才松了松。
顾芷见他们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脸上的血色还恢复过来，复又继续补充：
“倒是我这个做掌柜的，没能提前和酒楼的两个管事知道酒楼那边的情况，着实是我这边做的不够完善才是。”
胆子比较大的一个伙计听见顾芷这样说，连忙摆了摆手，“掌柜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这可是折煞我们了。你制定的福利计划，乃是江城最为好的。能被酒楼收下做事，乃是我们这些的福气才是。”
厨师赞叹的看了这个小伙计一眼，倒是个机灵会说话的。
顾芷面对小伙计的这个说法，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其实说到底，顾芷不过是将这些伙计也当做正常的人去对待。在自己能承担的范围之内让他们更加安心的做事。
能安心，就能扎根在酒楼之中好好做事。这些伙计做得多了、久了，也就都是熟能生巧的人了。
在无形之中，这些人自然而然也会给酒楼创造更多的价值。
说到底，她能省心，而他们能安心。
这是共赢，也是顾芷觉得很是公平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觉得酒楼伙计不识字不好，主要还是怕个突然。
若是前面认字的那几个伙计突然因为事儿不能上工，那么前边的工作岂不是要乱套？
菜谁来点，账谁来算？
若是后边在厨房的伙计能及时盯上，那么就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能在第一时间解决了。
想到这里，顾芷便对着在场的三人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会让管事那边帮你们寻个夫子，若是酒楼里面的伙计们有心想要认字的，到时候便安排一起教学，这里面产生的一切支出，酒楼这边担着。”
顾芷看着眼前两个小伙计，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多学点东西，不论对大家自身还是对酒楼的未来，都是有利无弊的。”
两个小伙计听着顾芷这一席话，简直激动想要泪流满面了。
小的时候家里穷，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让他们念书？
没有嫌弃他们不识字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请着夫子来供着他们认字。
厨师看着两个小伙子激动地模样，没好气的笑骂：“你们两个莫不是激动坏了，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谢谢掌柜。”
“多谢掌柜。”两个小伙计异口同声的喊道。
“别费事了，到时候好好学。”
顾芷说完，便再次将手中纸张给拿了起来的，和自己身边的厨师继续说关于红油的制作过程需要注意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顾芷还不知道，日后美名远扬的‘客又来’，在各个地方都盛传：酒楼里面的不论是做什么伙计，都能打得一手好算盘，外加还能写得出客人所点的所有菜色名字。
由此也成为的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事情之一。
“上次我弄的时候你也看着，这样，你直接弄一次，我在旁边看着。”说完了制作的流程，顾芷便直接让厨师上手了。
厨师这边倒也是直率的，而且酒楼的几个厨师，别的不说，动手能力可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边已经冷静下来的两个伙计，也已经接着顾芷刚才洗了一半骨头继续洗了起来。
顾芷这边还要看着厨师操作，自然也没办法顾及两个小伙计了。
宁嬷嬷倒是一个闲不住的，见大家都开始做事的，便也凑到了连个小伙计这边，一起帮忙洗东西了。
宁嬷嬷和善，说话的时候又是相当温柔，而且此时面对刚才被自家姑娘无意识吓过的的两个小伙计，更是温柔和了许多。
两个小伙计虽然算不上腼腆，但是面对这样温柔的嬷嬷，内心自然倒也是很欣然。
三个人一边洗着东西，一边其乐融融的聊着天。
顾芷偶尔视线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时不时笑起来的三个人，再看看一脸认真厨师。
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寒冬腊月，也好像并不真的那么冷呢。
想来，快要过年了。
脑海中浮现越泽离开之前所言，目光不由自主的温和了许多，就连唇边也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在江城的第一个新年，也许会让她铭记于心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