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褚旭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握成拳头,盎然的杀气越发凛厉。
伏在地上的宫女太监越发恐惧,骤然降低的气压,差点没让他们窒息过去。
东篱瞅了瞅他渗人的表情,小心翼翼轻声道:“太后……太后还说……若陛下执意杀莹芯公主,那就……那就……那就先杀了她。”
“朕这就去杀了她!”纳兰褚旭喝了句,席卷一股阴寒的杀气,冷厉拂袖风火走去,身后落下翻飞的滚沉。
若非她擅作主张封什么公主,昭告什么天下,香瑟瑟也不会险些丢了性命,这笔账,他现在就去跟她清算!
“陛陛陛……陛下!”东篱结结巴巴喊了声,连忙爬起来朝他追去。
寝宫内的香瑟瑟触电般睁开眼眸,耳际间隐隐约约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面无表情掀开被子坐起来,柔顺的秀发批散至腰间,赤脚下地,神情呆滞迈步走去。
纳兰褚旭杀气凛然来到懿贞太后的寝宫,宫女太监吓得纷纷退避。
懿贞太后从里室出来看见他这副森寒的脸孔不由得怔了怔,却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气,冷声问道:“你……”
“嘭!”纳兰褚旭冷厉劈出一掌,旁边的桌椅瞬间爆裂。
“……”懿贞太后心魂颤抖,脚软了软,差点没跪了下去。
寝宫外的宫女太监吓了一惊,不敢大声喘息。
“你……你……”懿贞太后脸色微微发白,强撑着底气责问,“你这是干什么?”
纳兰褚旭扬起猩红寒辣的毒眸,指尖杀气凝聚,冷冷道:“你不是说要杀她,先杀你吗?朕今天就成全你!”
“……”懿贞太后脸色惨白,怔了怔唇畔,恨铁不成钢斥责,“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弑母!”
纳兰褚旭眸底杀气翻腾,指尖凝聚的杀气横手劈出,生生把懿贞太后背后的柱子折断,瓦梁塌垮。
“啊!”懿贞太后惊呼一声仓惶躲到另一边去,吓得脸色铁青,冷汗直冒。
纳兰褚旭冷厉收回手,内力余波将往懿贞太后头顶砸下的瓦片击碎,他冷冷睨视而去,不以为然道:“我早就警告过你,若还把自己当母亲那就该做母亲的事情,你若敢算计她分毫,将你碎尸万段,在所不惜!”
“……”懿贞太后吸了口寒气,怔怔沉默不语。
“陛下!”东篱快步走进来,看见这副场景不由得吓了一跳,在外边听见爆裂声便知道大事不妙,进来一看,还是所吓不轻。
“滚。”纳兰褚旭冷冷低念。
东篱迫切道:“宫人来传话,皇后娘娘不见了。”
纳兰褚旭触电般回过身来责问:“怎么会不见呢?”
茜莲殿内,小莹儿哭得声音都快沙哑了,却没有奶娘侍婢照看,站在窗边的香瑟瑟凝视着上方蝴蝶萦绕的摇床,慢步走过去。
纳兰褚旭匆忙往自己的寝宫赶去,却见有蝴蝶翩翩而过,似乎往茜莲殿的方向去了。
当初为了方便照顾那孩子,就把她安置在距离他寝宫最近的茜莲殿,因此,昨晚她啼哭的时候才会被香瑟瑟听见了。
他收回目光看见茜莲殿的奶娘侍婢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睨视过去,冷声责问:“发生什么事呢?”
奶娘伏拜在地战战兢兢道:“回……回陛下……昨夜到现在小公主一直啼哭不止,今日突然浑身发出奇香……招……招来了……招来了许多蝴蝶。”
这突然奇香引蝶,她们当然不敢认为这是天降祥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罪大恶极的狸蝶族!
之前就听闻这陛下下令处死那小公主,只是有太后强行护着才得以保命,现在那小公主还招蜂引蝶,她们担心惹祸上身,便匆匆来报。
纳兰褚旭回到寝室确定香瑟瑟真的不见了,看了眼打开的窗户,又想起奶娘禀告茜莲殿招来了许多蝴蝶,“瑟瑟……”他低念了声,连忙赶过去。
来到茜莲殿外就嗅到一股浓郁而清冽的香气,是香瑟瑟独有的香气。纳兰褚旭迫不及待跑进去,转进里室,却看见香瑟瑟正跪坐在地上给孩子喂奶,屋内到处蝴蝶翩飞。
她温柔地凝视着久饿的孩子,手心轻轻拍她的小肩膀,唇畔处是轻浅而幸福的笑意,蝴蝶缤纷环绕,仿佛此刻她坐在百花绽放的春野间。
纳兰褚旭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惊动了她,惊破这唯美的画面。
察觉到他的靠近,香瑟瑟抬起头来,敛起嘴角的笑容,沉下脸,不悦责问:“纳兰褚旭,你为何藏起我女儿?”
纳兰褚旭动了动唇,心想是她错把这小莹儿当作自己的女儿,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说:“是我的错,之前你身体不好,我才让她暂时留在这。刚才不是说,吃饱了就带你过来看她吗?”
“我很严肃的!”香瑟瑟气急败坏盯着他不悦责备,“我没有神志不清,这是我女儿!”
“嗯,嗯,是我们女儿。”纳兰褚旭连连点头附和。
看见他这副配合的表情,香瑟瑟气得咬牙,又忽地红了眼圈,哽咽道:“这真是我们的女儿。她身上有我的香气,有你的胎记。”
纳兰褚旭愣眨眼眸没反应过,走前两步单膝蹲在她旁边,凑过去嗅了嗅,才发现发出香气竟是这小莹儿。
“你在哪找到女儿的?”香瑟瑟泪眼朦胧问道。
纳兰褚旭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回答:“清剿裴定天余党的时候,捡……抱回来。”
“当日裴定天死后,他的余党带走了女儿,还带着她跳崖……”香瑟瑟哽咽了声,摸着女儿有着红印胎记的耳朵,喃喃问道,“小羊,现在的一切是真的吗?”
纳兰褚旭靠过去轻抵她的额头,目光落在小莹儿满足的小脸上,当初以为是错觉,觉得她像自己又像瑟瑟还有她的香气,现在看她,哪里是像,分明是照两人的模子印出来的。
“是真的。”纳兰褚旭凑到她耳边喃喃低念,伸手将香瑟瑟揽入怀中,他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只是心底一阵后怕,庆幸懿贞太后拦住了东篱,庆幸自己没有杀死她。
抱着怀中的母女,他在心里默默起誓,日后若非情不得已,绝不轻易杀生。
事实上,当日那黑衣人被阿虎追到悬崖边,被迫无奈,把心一横自杀,岂料有块崖壁在下,大难不死。
上来后才知道豫王已死,他心生恨意,一心想着为裴定天报仇,于是带着纳兰褚旭和香瑟瑟的回去,准备作为报复的筹码。
岂料,才刚回到根据地,脚跟还没站稳,纳兰褚旭就带人去剿杀了。
翌日,纳兰褚旭带着奶娘来到寝室,再走到正逗乐女儿的香瑟瑟旁边,轻声道:“瑟瑟,让奶娘照顾她。”
坐在床上的香瑟瑟拧紧眉头,抬起头迷惑问道:“为何?”
“为何?”纳兰褚旭反问了句,直接把女儿抱起来交给奶娘,再伸手拦着想要抢夺的香瑟瑟,微笑道,“从昨天到现在,你就高兴得没合过眼,该歇歇了。到里边去,我陪你歇会。”
说着,他直接掀起被子,赶鸭子似的把她赶到里边,自己脱了鞋子,躺下来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膀温沉低喃:“快歇歇,否则,罚你三日不得见她。”
“别以为自己当了皇帝就了不起。”香瑟瑟枕在他肩上甜蜜浅笑,顿了会,轻声问道,“御瞻现在怎样呢?”
纳兰褚旭流转眼眸瞅了瞅她,轻嗤道:“才刚刚恢复精神,又忙着惦记别人的事情呢?”
香瑟瑟抬眸看他愠闷的表情,提起手来轻点他的鼻尖戏谑:“我家小羊又吃醋呢?”
纳兰褚旭抓住她的手捂在唇边,欢喜一笑,不以为然道:“忧你之所忧,为夫无所忧。更何况,她是我妹妹。”
他曾经的确埋怨她整天为别人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但是,经历香凝玉、阿洛的事情后,他才明白到,只有这样的她才是真实她精力充沛的她。
罗湖山一劫后,他忽然发现,阻扰她去为别人忧愁,不如忧她所忧更加自在开心,那样,与她的心更加贴近,会发现,其实,她一直在身边,忧他之所忧。
“啵。”香瑟瑟凑过去在他脸上记上大大的一个吻。
纳兰褚旭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膀,将裴御瞻的情况娓娓道来:“负春秋醒来后,一直陪在她身边,但病情依然没有什么起色。柳岩也只过勉强维持着她的性命。路以煜来了,跟负春秋是三日一小架,三日一打架。不过,纳兰北峰把生死台带过来,路以煜现在专心想破解机关,两人就安静了,但暂时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低眸见香瑟瑟似是陷入了沉思,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低喃:“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的。”说着,目无焦距凝视着纱帐,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隔日,香瑟瑟独在寝宫里整理小莹儿的衣服。
宫女恭恭敬敬走进来把手上的信递给她,说道:“皇后娘娘,有人托奴婢给你送封信来。”
闻言,香瑟瑟微愣,警惕打量了两眼这个宫女,再接过信,打开一瞧,霎时愣住了。
因为,这是玉面的来信。
瑟瑟,听闻你的遭遇,我倍感难过,真恨,在你需要的时候不能为你两肋插刀。知道你正在为裴御瞻的事情烦忧,我有办法解开生死台,到田城稽延酒庄一叙。莫告知纳兰褚旭,否则,怕会忍不住扒了他一层皮。
——玉面。
香瑟瑟握着手中的信,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算起来,已经快三年没有他的消息了,现今突然收到他的信,如同做梦一般。
她抬头看向送信的宫女,试探问道:“谁让你送的信?”
宫女连忙回答:“守门的侍卫,奴婢也不认识。”
香瑟瑟轻敛眸色,低头看手中的信,这字迹的确是他,风格也是,且他向来来去潇洒,知道她跟玉面来往的人并不多,应该不是冒充。
当初聂云霄冒充香凝玉的信,是做的淋漓尽致。
若非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聂云霄,那么,这信肯定是真。
琢磨了会,她再抬眸看向宫女问道:“陛下去哪呢?”
宫女紧接着回答:“回娘娘,陛下好像跟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议事。”
香瑟瑟轻蹙眉心琢磨,刚刚去看裴御瞻就发现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依照这样的情况,恐怕来不及等路以煜解开生死台了。
玉面机关术同样了得,而且,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或许真的有办法。
香瑟瑟抬起眼眸来,轻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宫女应了声退出去。
香瑟瑟琢磨了会,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再拖,给纳兰褚旭留了封信,便带上药奴一同前往。
懿贞太后站在城楼之上,看见风风火火离城的香瑟瑟,唇畔处不由得勾起一抹阴柔的冷笑。
纳兰褚旭回到寝宫,看见香瑟瑟留给自己的信和玉面捎来的信,不由得暗惊,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