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水站在门前罚站的时候,宇文成都的房间里,他正赤裸着上身让奶娘田氏为其敷药。狼牙棒的伤口里残留着铁锈,田氏足足清理了一个时辰这才最后上了伤药又用白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田氏本是成都亲娘义城公主的的陪嫁侍女之一,当年宇文化及与公主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就算过门几年没有所出,宇文化及也依旧对她宠爱有加,连妾侍都不曾纳过一个。
不过公主也算争气,三年以后便诞下了一个男婴取名宇文成都,随后的几年又生下了二儿子宇文成龙,不过在生成龙的时候公主难产险些丧命,后来便身子日渐虚弱起来。
公主精神不济常年吃药,宇文化及本就不是安分之人,跟她之间的感情也慢慢转淡了,随后更在外面留宿,妾侍也纳了好几个。
公主对自己的夫君不但没有怨恨,反而还责怪自己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尽妻子的本分,一年后公主强行再次怀孕,她本想以此来挽回丈夫的心但是却最终死在了产床之上。而这个成都最小的兄弟叫做宇文成孝,宇文述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不忘自己母亲的生育之恩,宇文化及从此也没有在立过正妻。
田氏可谓是从小看着成都长大的了,她虽然侍奉过宇文化及也不是真正的奶娘,但是感情上却和成都最为深厚,说是季母也不为过。只见田氏熟练的缠好了布条便向门外看了一眼问道:“般若,这个柳姑娘是什么人?”般若是成都的小名,现在除了田氏基本已没人叫了。
“集芳园的花魁。”成都背着身穿上田氏拿起的衣服有些不情愿的回答。“花魁!这我可要好好的瞧瞧。”田氏说着便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冲着外面偷窥起来。
柳水正在无聊的四处打量,听见房门响便赶忙的做鹌鹑状站好,哪知道房门就开了一条缝随后便不动了。“明明听见宇文成都在里面啊,难道是风刮的?”柳水满头雾水的时候田氏倒是又关上了房门说道:“你不是最厌恶青楼女子么?怎么破天荒的领回来一个还长得这么红颜祸水。”
“奶娘,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就把她当婢女使唤便是,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踏出君子轩半步,也别让她接触外面的人。”
田氏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成都,边伺候他穿上外袍边问:“你不是把人家抢回来的吧?阿弥陀波夫人保佑,般若终于转了性子不再执着玉郡主了。”
田氏双手合十在对天祷告着,旁边的宇文成都却已经是满脸的黑线了“我和玉儿青梅竹马,为何你们都要反对呢,当年你不也夸赞她是个好姑娘么。”
田氏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高过自己一头的青年,他已不再是那个为娘亲去世而几天不吃不喝的孩子,但是他的感情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单纯专注。
跟随渔具罗学艺的日子枯燥单调,那时唯一的色彩便是小师妹杨玉儿的一抹红裙,田氏承认自己也喜欢那个笑起来明朗率真的小姑娘,但是他们的父辈政见不同,而这个女孩的性子刚烈且太有主见,也不是适合宇文成都的对象。
田氏知道成都的性子固执,再说下去也是惘然,于是便把话题转到门外的柳水身上问道:“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做妾还是先做贴身的侍俾?”
“让她打杂就行了。”
“打杂?不用特别的照顾照顾?”
“她最爱逃跑,若把腿打折了可耽误干活么?”
田氏竟有些分辨不出成都这句话的真假,有些吃惊道:“般若,人家是怎么你了,难得见你对个女孩子如此刻薄。”
“你去问她吧,我饿了。”成都一撩外袍的下摆坐下,同时抓起一本兵书假装看了起来。
“豆蔻她们去取晚膳了,马上就来,你这个孩子哦。”田氏摇着头推门走了出来。
柳水在外面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却见房间里走出了一位中年的妇人,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淡青色襦裙内衬了一件藕荷色的小袖衫,一条鹅黄色的披锦搭在肩膀上,白色的联珠纹和云纹点缀其中,虽然并不华丽但是看料子却不是便宜货,一套绿宝石的镶珠项链和耳环带在身上,跟头上的金钗正好相映成辉。
那妇人快步的走下台阶先没看柳水而是冲着她身后的脚步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大公子饿了,豆蔻你赶紧送进去吧。”
柳水连忙躲在一边,只见两个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两人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淡青的襦裙内衬月白色的小袖衫,只不过她们没有披襟,而是外罩了一件宝蓝色的翻领小袖衣。那个看起来年纪大的婢女头上带着一支金钗,看身形也更丰满婀娜一些。
两个婢女在门口住下,那个年纪大的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去,年纪小的便好奇的打量着一旁的柳水,待确定她是个女子之后审视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丝的敌意。
“柳姑娘,我是大公子的奶娘田氏,她们都叫我田姨,你也跟着叫吧。”
“如水见过田姨。”柳水赶紧蹲身施礼,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李总管口中的田妈竟然会是这种年纪的气质妇人。
“你叫柳如水啊,好名字,先随我去换件衣服吧,老穿着男装可惜了这倾城的美貌。”田氏说着便带着柳水穿过游廊来到了东厢房。
东厢的日照充足,屋子里也暖和许多,刚才在外面站了半天柳水到真有些冷了。她抱着肩膀站在厅堂看田氏去了旁边的卧房拿衣服。
田氏在柜子里找出一套跟豆蔻一样的襦裙见柳水还站在那便摆手道:“水儿过来,既然进了这院子,以后就是大公子的人了,不用拘束的。”
柳水听她这话总有些别扭,但是能换下这身沾满灰尘的衣服总是高兴的,她躲在卧房的屏风后面边换衣服边听田氏悠闲的说:“大公子呢人毛病少,只要你尽心服侍,忠心不二,是不会亏待你的。”
“水儿记下了。”既然田氏叫她水儿那柳水也乐得不再用那个不是自己的名字。她前几天穿衣服都有枣儿服侍,今天自己换衣服穿上了过胸的襦裙却怎么都绑不好带子。
田氏见她弄了半天也不出来,绕过屏风一看正瞧见柳水白嫩的肩膀和脖颈上点点如桃花般的吻痕,田氏心赞了一句好景致便忍住嘴角的笑意帮柳水穿好了衣服。
“水儿你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满头满脸的尘土,看着都不自在,还是好好的梳洗一番吧。”田氏一看便是个手脚麻利的人,边说着就拎起地上的一个铜质鸡嘴壶,将盆架上的铜盆注满了水。
柳水第一眼见到田氏便觉亲切,她也不再推辞道谢之后便梳洗净面,见柳水抹干了手脸,田氏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面前的螺黛和胭脂,柳水想起了刚才那个婢女的眼神,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好,她可不想被人当作眼中钉,想到这柳水转头道:“田姨,将军说过让水儿在院里老老实实的做个婢女,这打扮还是免了吧。”
田氏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她随后亲切的笑道:“不能打扮那梳头总可以吧,田姨给你梳个翻荷髻,我的手艺可是当年连公主都夸赞呢。”
柳水这边还在打扮着,琉璃已经将食盒中的菜肴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成都屋里的高几条案上。虽然君子轩里配有厨房,但是也只是做些下人们的饭菜,像宇文成都这样府里的公子小姐,她们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大厨房准备好的,时辰一到便有下人送到各个院子或者等各院的管事前来挑选。
豆蔻已经跟随成都四年了,她本是南阳公主的陪嫁侍女,后被宇文士及送给了从边塞回来的成都做成人礼,不过四年过去了,虽然豆蔻一直盼望,但是大公子除了她进院子的那一夜便再也没有碰过她,不过就是这样她在院子里也是有地位的,因为除了她和田氏别的下人是不准进入大公子的房间的。
宇文成都看起来是真的饿了,桌上的四荤四素八碟菜刚刚摆上,他便接过一个蒸饼吃了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喝了一水囊的加料烈酒,看着成都一连吃了六个蒸饼,豆蔻都有些觉得撑了。
终于宇文成都放下了筷子,豆蔻连忙奉上漱口的茶水和面巾,她做大公子的贴身侍俾日久,这些功夫都是驾轻就熟的,不过今天豆蔻有了些心事,刚才在门口见到的女子让她心里惴惴不安,她就是大公子对田姨交代新进院子的人吗,她和大公子又是怎么样的关系。
豆蔻胡思乱想着,收拾桌子的时候便一不留神的打翻了个瓷碗,成都这时正在西侧的书房处理公文,他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豆蔻并未说话,又把头底下了。
大公子就是这样的少言寡语,除了跟田姨几乎院中的每个人都很少能跟他说上几句,豆蔻本来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的她却忽然感觉有些委屈。她蹲下身子将瓷碗的碎片一一捡起来,边缘锋利如刀,成都只听厅堂里哎呀一声,抬头便见豆蔻的右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怎么如此粗心。”成都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随后道:“你去处理伤口吧,这里的事让田…让柳如水来收拾好了。”
豆蔻脸上的欣喜转眼被沮丧所代替,刚来一天的女子居然可以进入大公子的房间。“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她是来代替自己的吗?”豆蔻失魂的走出了正房的大门,正巧看到从东厢房出来的田氏柳水二人。
“豆蔻,你的手怎么了?”田氏说着便快步走上前,柳水跟在后面却见豆蔻神色哀怨的对她说道:“大公子叫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