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用稍大些的石头围了一圈,防止有人掉下去,在另外一边建了一小小的凉亭,内有一方精致石桌,在凉亭及池塘之间是一曲悠扬婉转的小廊,偶有一处飘渺的帘幔与玉石雕成的屏风隔挡,实在精致悠婉,院子门口围种了一排高大树木,也不知有多少个年头,几乎把院子挡了个结结实实,院子后方还有一处小小的林子,外围是一圈竹子,内里有一片小小果子林……就是这样一处院子,前世,林初晗住了恁久。
况且以后带着小狼出门也算有地方溜达,加上小狼性子恁坏,若是伤着下人她还有法子解释,若伤着府中主子,她又该如何?所以这处院子地界刚刚好,只要院里下人够聪明、不去招惹小狼,便不会有人受伤……除了她自个。
林初晗悠闲的端坐在椅子上,脚边是一温热的炭盆,手边是一杯清淡韵香的菊花茶,肩膀上还有一个玩高空耍杂耍的小狼,两只小爪子捧着茶杯,呼呼的喝着,流了林初晗一肩膀都是茶渍,香蕙忙着擦洗屋中陶瓷器皿,李妈妈忙着往屋里规整小姐日常惯用的物什,其他下人正忙着打扫新院子,虽然林初婉已经入住两日,但不难瞧出院中许多地方还未收拾,一扫一层的灰,林初晗都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五妹妹。
“小姐,您好心好意与五小姐替换院子,让她得了那处好宅院,五小姐倒好,临走也不忘把院子瓷器带走,真当咱们瞧不出来?”香蕙一边从打包的木柜中取出她家小姐一路从徽州城带来的器皿,一边埋怨道,当初她还觉得小姐未免小家子气了些,这些个东西京城多得是,又怎会缺少,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家小姐就是聪明,若是当初小姐未把这些个东西带来,小姐屋里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还得自家花银钱置办。
“是呢,小姐脾气恁好,让出一处好院子,若是其他人寻都寻不到,可五小姐眼界恁小,连这些个小东西都贪,说出去真真笑话。”李妈妈在屋里头听着香蕙的埋怨,忍不住也抱怨起来,她们来新王府已有三天,便是再懒的人院子都该收拾好,再说又不是让小姐自个动手,怎得五小姐院子恁脏恁乱,她家小姐心地善良,顾念五小姐势弱卑微,便予了她一处体面院子,她竟不知感恩图报贪图这些个小东西,哪像她们瑞安王府的贵家小姐。
“她就那脾气,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拿了些小物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总算没把房子拆了带走,我就要谢天谢地喽。”林初晗庆幸道,叹息的摇了摇头,显然幸于五小姐还给她留了些东西,没给她上房揭瓦、雁过无毛,总算还有个睡觉的地方。
“呵呵……咱家小姐就是心善。”李妈妈忍不住笑出声,感叹道,像她们这般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眼高于顶,哪个似她家小姐一般与人和善、乐善予之。
“小姐,汤药来了。”山茶小心的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走了进来,慢慢将滚烫滚烫的汤碗放在桌上,便等候一旁,眼巴巴望着小姐,生怕小姐忘了喝、漏了喝、喝迟了。
林初晗一会儿帮小狼理理湿润的毛发,一会儿帮李妈妈将箱子里头能用到的饰物取出,一会儿整整柜中新衣……然后无奈的一扭身,冲山茶问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没事做吗?外头好多东西要整理,还不快去帮忙。”
“……小姐,喝药。”山茶猛的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捧在林初晗面前,一股子酸腐怪味顿时窜入鼻中,惹得林初晗差点儿歪着脑袋吐出来。
“我又没说不喝,只是等会儿再喝……”林初晗脸色阴沉的望着面前那碗药,恨不得把它倒进花盆中做花肥,也不知朱大夫是怎么开的药,这药是一回比一回难喝,入京以来新开的药更是难喝到了极点,比茅坑里的……呕……好不了多少,每每此时,林初晗都不住替小绚儿感到庆幸,还好他的药已经吃完,身子也全部康复,不用受这份罪,不然只怕小绚儿会想着法子不喝药……不过娘亲那里还得继续再吃,毕竟娘亲中毒多年,已根深蒂固,想要拔除毒素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但朱大夫开的药真真不错,来京一路上颠沛流离不说,风餐露宿、天寒地冻,也没见着娘亲咳嗽一声、头疼一分,可见娘亲身子大好,所以她才不同朱大夫一般计较,可是……能不能开些人能吃的汤药,这些个玩意只怕猪都不食。
“不行,妈妈说了,以后小姐喝药的事就交给奴婢,不完成任务不准离开,若小姐可怜山茶,就快些把这药喝了,不然山茶不能离开。”山茶坚持道,小手捧着汤碗一动不动,那股倔强劲儿便是林初晗都要佩服,可是……呜呜……这碗‘黑粪’怎么办啊……
“……我喝。”林初晗视死如归道,颤抖的伸出手接过汤碗,好似喝雉鸠酒一般,死死闭着眸子一仰头将汤药喝了下去……
“嘻嘻……奴婢就知道小姐最痛快,不就是一碗汤药,有什么可……难……的……”山茶奉承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见着自家小姐闷头朝角落里扑去,然后‘哇哇’的吐了一地。
“呀……这是怎得,小姐怎么吐了,快、快漱漱口。”香蕙一直注意着小姐这边,见小姐竟吐了出来,急急忙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小姐,阴阳怪气的讥讽山茶:“山茶,小姐现在不愿意喝,你非逼小姐喝做什么,瞧瞧,现在都吐出来,白费了妈妈一番心意不说,小姐还白受一次罪,何必呢。”
山茶气的小脸都红了,却不好反驳,毕竟小姐确实是因着自己硬逼才喝下汤药,一扭头又吐了出来,再瞧小姐满脸苍白的模样,更是愧疚的很,委屈道:“小姐,奴婢,奴婢……”
林初晗脆弱的挥了挥手,接过香蕙手中香茶漱了漱口,缓了口气才道:“不、不怪你,是、是朱大夫开的药实在太……太绝,我……呕……”林初晗话说一半又吐了起来,急的香蕙在一旁不停帮林初晗顺着后背,焦急道:“小姐您没事吧?要不再喝一杯茶吧。”
“……来了,来了,来了。”李妈妈着急忙慌从里面跑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一边跑,一边取了一粒酸梅子塞进林初晗嘴巴里,满头大汗道:“快尝尝,这是柳姨娘特地派人捎过来,见治疗小姐晕车有奇效,便多备了些,试试有没有用。”
一粒酸梅子下肚,倒是稍稍平息胸口不停翻动的呕吐感,林初晗放松的吐了口气,歉意的望着李妈妈,口中呢喃着:“妈妈,真对不起,把你费心费力熬得药给吐了,害得你白忙一场。”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这都是妈妈该做,回头妈妈再熬一次便是,只是这药……”李妈妈瞧着桌上的空碗,皱起了眉头,其实也不怪小姐会吐出来,这汤药可是她一碗碗熬出来,再由山茶伺候小姐喝下,以前的汤药虽然又黑又苦,闻着也怪,但总算能下肚,可这两天开的药,不止苦,还有一股怪味,又腥又臭,有时她正熬着药都要趴在一旁吐一会儿,何况她家恁讨厌喝药的小姐。
“放心,妈妈,等会儿我一定把它给喝下去,绝不浪费妈妈一番心意。”林初晗以为李妈妈皱着眉头是怕她又把药给吐出来,立马保证道,毕竟熬一次药费时费力,她也不想妈妈太辛劳。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李妈妈见小姐恁乖巧,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妈妈只是在想这药的味道实在太怪异,小姐会喝不下去很正常,可若是日后次次都是如此,一天三顿的喝,小姐怕是撑不了太久,到时别再病未好,又添些毛病出来。”
“就是,也不知朱大夫给小姐开得什么药,连山茶这皮糙肉厚、吃惯苦的闻了都想……何况小姐这细皮软肉,朱大夫简直太过分。”山茶不依不饶的咒骂出声,真想把朱大夫拎过来狠狠揍一顿,还名医呢,就这种药也算名医开得,馊水都比他的药香。
“不知朱大夫给小姐开得是什么药,或许咱们可以去京中寻访名医,再另开一副方子,相信总比现在这副要好。”香蕙在一旁拿起空了的药碗,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一股恶臭味传来,熏得香蕙立马丢下空碗,伸出手轻轻扇了扇,好似想把那股散之不去的味儿去掉。
“哪有这么容易,朱大夫说了,这可是他独门秘方,若是换一般药不是不可以,只是效果没有这么好,若想好得快,就得喝他的药。”山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不满朱大夫开得药让小姐恁受罪,可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朱大夫确实有一手绝活,比之以前那位顾大夫也不逞多让。
“……不知道小姐究竟得的什么病,这一天三顿汤药的喝,还每隔几天就换个花样,小姐也恁辛苦。”香蕙一边收拾地上邋遢,一边朝身边山茶随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