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更凝重了几分,姚沛轻叹一口气,问:“那么,关于刚刚那个指纹,有头绪吗?”
“自然是有的。”安然偏头,安静地看向主持台,半晌才说,“是那个女拍卖师。”
“芭比?”
“嗯,你注意到没有,她小臂上的伤口位置在内,还有一道从拇指一侧流向尾指一侧的血迹,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割的。”
“这个……好像还真是……”
安然点点头,又说:“她在主持前请大家喝过一杯酒,案发现场的杯子应该就是当时我用过的酒杯。可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她偷了珐琅器,想要嫁祸给你?”姚沛皱起眉来,“可我怎么觉得这听起来又怪异又违和?”
“你也这么觉得?”安然抬眼看姚沛,提醒说,“不和谐的地方在于,这是一个事先谋划过,却又漏洞百出的局。”
“没错!”姚沛恍然,“宝鉴拍卖行早有赠酒的传统,主持台背后就是全机械化运作的新酒品尝园,自动清洗、感应出酒,所以那酒杯如果是你的,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也算合理,但专业断案的刑警不可能想不到,如果戴着白手套的芭比碰过酒杯,也同样符合检验结果。再加上芭比主办方的身份,她似乎比客人更有可能去整理用过的杯盘,这反倒更惹猜疑了!另外,既然是预谋好的,就该避免让不可控的你出现在计划中,这毕竟是个变数。就像你停电前出了拍卖厅,室外小广场上的监控就是不在场的证据。还有……还有我,她根本就不能保证你没有同伴在场。”
“所以,如果她不是已经上下打点好了,有恃无恐,那么……”
话说半句,安然微微停顿了一下,姚沛自然地截过他的话:“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这是故意留下的漏洞,为的是瞒天过海,或者避重就轻。”
安然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弯了弯嘴角,哂笑看她:“好浓的阴谋论思想。”
“嘿,那个,当然,她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
“的确有这个可能。”安然肯定了姚沛的猜测,随后笑笑,靠近了说,“没关系,我喜欢精明的、有判断力的人。”因为在王权周围,单纯、脆弱的人根本没法生存……
姚沛眯眼,把人推开一点,脱口而出道:“那巧了,我刚好就是这样的人!”
常言说,人若投缘、话若投机,彻夜长谈尤嫌日出早,姚沛和安然就属于这种情况。
两个小时转眼过去了,虽然公民有协助警方办案的义务,但未被依法认定有罪,宾客们于情于理于法都可以自由离开了。
一众人闹哄哄地散场的时候,之前负责核查身份证的那个年轻警员悄然上前拦下了安然:“先生留步,请这边说话!”
小警员指的是主持台方向,安然依从他的意思走了过去,姚沛紧跟着他们,亦步亦趋。
“安然先生,是吧?”此前和芭比谈话的警官向安然伸过手来,“我姓秦,秦旸。”
安然没有说话,不疾不徐地伸手和秦旸相握。
“不要紧张。”秦旸蔼声安抚了一句,然后说道,“你身边的小姐提议我调取外广场的监控录像,我已经做了,画面里确实有你。”
“那秦警官叫我来的用意是什么?证据不足吗?”
“拍卖厅9点33分停电,你最早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时间是两分钟之后,严格来说,你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
“我知道了,我可以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你们继续调查,如果能找到我作案的新证据,欢迎和我联系。”
“等一等!”秦旸出声喊住转身欲走的安然,“安先生不要这么大情绪,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安然回过身来,冷然一笑:“我的看法很简单,事故电路检验了吗?芭比小姐的伤势做过痕检了吗?赠酒过程排查了吗?服务员审讯了吗?秦警官,如果基本的调查都做了,你们心里就该有数,非为难我干嘛?”
秦旸查案中见惯了民众的抵触情绪,现在一点儿也不恼,反而优容道:“我话说得不周到,先陪个罪。安先生籍贯在外,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和人交怨?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愿意提供帮助。”
听到这话,安然才第一次正眼去看秦旸的脸,好一番审慎的打量后,方才淡然地说:“我初来乍到,在国内没有仇人,也不需要帮忙。”
秦旸觉得窘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既然这样,那大概是我想多了,人民警察总有些急公好义,希望理解!”
秦旸这么说就是赞成安然离开的意思了,抚手移步间,还做出了小送几步的姿态,这时,呆坐在一边良久、益加显得失魂落魄的芭比不知为何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安然的手腕,抬起来对着秦旸叫道:“偷宝的就是他,你看,这就是我抓的手印!”芭比说着,还将食指滑过去进行比较,那宽度竟然刚好吻合。
“你干什么?”姚沛立马恼怒起来,她上前一把打开芭比的手,胳膊自然就拦在了安然胸前,然后将头转向秦旸,口气不善道,“秦警官,就凭你们捕风捉影的这点所谓证据,根本什么都说明不了,如果没有更加有力的证据,我们打算先走了。”话音方落,不管秦暘做什么应答,姚沛拉起安然就要离开,“太晚了,我们回家吧!”
秦旸耸了耸肩,之前踉跄着退后好几步的芭比重新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拦在两人跟前:“不准走!”
姚沛对安然有种出于本能的维护,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疑虑,两相矛盾之下,心情本来就暴躁难平,芭比这里又一再纠缠,实在让她烦不胜烦,此时利目一聚,声音霎时沉如冰水:“你让不让开!”
“不!”芭比一下下地摇头,转向秦旸,带着哭音道,“就是他、就是他,你都不管吗?”
相比姚沛的气势汹汹,芭比明显要畏缩得多,不过她的心神看起来好像也不在这儿。安然微微皱眉,先伸手拉住了姚沛,轻轻一笑算作安抚,然后转向秦旸,打算看他作何反应。无论如何,他的手臂上确实离奇地出现了一条明显的抓痕,而这抓痕和芭比的手指刚好吻合,安然忙着回忆这事儿的症结,也不急于自我辩护。
看着对准自己的一双双眼睛,秦旸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据说,谎言如果不是为了骗人,那就是为了被戳破,高手通常更喜欢操纵后者,但芭比小姐这一次恐怕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