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要陪孩子,估计是没机会上传新章节了。所以打算今天三章都发出去,这是第一章)
“慈烺年纪还小,倒是父亲费心了……”周玉凤(谢天谢地周皇后不姓罗……)阖上周奎送来的名册,微微笑道,“只是皇儿选妃事关国体,终究还是要万岁拿主意,妇道人家,做不得主……”
“娘娘……”周奎立刻辩解道,“此事若能提前绸缪……到也是妥当……”
周玉凤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父亲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周奎谨慎地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这回田畹出京南下……说实在点儿,就是替万岁选秀……”
周玉凤吃了一惊,讶然道:“给万岁选秀?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事?”
周奎小心翼翼道:“自从田贵妃薨了之后,万岁对田家的照拂眼见得少了;田畹这厮一边儿投靠了咱们周家,一边儿想着法儿再取荣宠……”
周玉凤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父亲的意思是……国舅图万岁的荣宠,咱们则关心皇儿的选妃?”
周奎低声道:“田畹这厮脑子忒想不开!万岁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这么冒失,恐怕回头还得挨万岁一顿教训!何况这事儿即便成了,恐怕也跟后妃们都结了冤,大明后妃虽是多起于良家,可这些年下来,谁不是把自家经营得妥当?到时候朝堂之上没准群起而攻……”
周玉凤浅浅明白了周奎的意思,微微颔首道:“这事儿本宫也只能当作不知道……若是闹将起来,外人怕是要说本宫容不下那些秀女了……父亲的想法,甚好!”
周奎继续道:“如今殿下虽未长成,可再过个两三年便是大婚的年纪,当母亲的提早替儿子物色也不是什么有悖常理的事;何况太子纳妃关乎国运,自然要慎之又慎提高谋划……娘娘,为了周家太平荣宠计,不若从周氏姻亲世交中选出一家……”
周玉凤恍然,微微笑道:“看来父亲已经有了人选了?”
周奎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在周玉凤面前徐徐打开:“此女为编修宁汯之女,陕西宁家湾人氏,端庄贤淑,温婉可人,知书识礼,仪态万方……又与吾门有通家世交之好,娘娘你看……”
周玉凤俯身细细地看了一遍画像,颔首道:“模样倒也周正,只是不知此女家世……家人又如何?我朝最忌外戚跋扈……”
周奎立刻保证道:“娘娘放心!宁家也是书香门第,生出的女儿自然也是脾气很好……”
周玉凤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此等大事本宫也不能做主,父亲若有这个心思,这些东西就先留着吧!等万岁闲暇时,本宫再与万岁商议……”
听女儿这么一说,周奎就知道事儿成了一半,连忙将东西整理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上。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慈烺?媺娖?你们怎么站在门口?难不成摔坏你们母后的花瓶,被在廊下罚站么?”
张嫣的声音。周奎悚然,连忙恭敬站好,冲着门口跪下;周玉凤亦是站起身,朝着走近门的张嫣行礼道:“问皇嫂金安……”
张嫣早就一步跨过去,双手扶起周玉凤笑道:“妹妹客气什么?近日愈发冷了,在宫里一个人呆着总觉着冷得慌,这才想着走动走动到处串串门……顺便也想跟妹妹商议些事……”
周玉凤连忙道:“皇嫂客气了!若是有事,使唤个宫女传召便是,如何能劳动皇嫂大驾……”
“都说了要活动活动……”张嫣微笑道,“年岁都不小了,难道就等着将来要人扶着才肯走么?”说着,朝周奎看了一眼:“国丈也在呢,地上凉,坐下说话吧……”
周奎老老实实地行礼道:“懿安娘娘驾临,外臣不敢造次,告退……”
张嫣连忙道:“不必。说起来此事与国丈也有些关系呢……国丈还是请坐吧!”
周奎不敢多问,谨慎小心地站了起来,畏畏缩缩地挨着凳子的一角坐了下来。按惯例,他进来看一次女儿是要先到“有关部门”申请之后获得批准,然后才能进来,并且还有相应的时间限制,过了规定时间就算逾制。其实他挺担心这个……
“慈烺和媺娖犯了什么错,让他们站外头?”张嫣指着可怜兮兮站在门口不敢吭声的朱慈烺和朱媺娖问道。
周玉凤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没好气道:“哪有罚他们!是他们自己跑过来听墙根呢!”
张嫣淡淡笑了一下:“你们两个进来说话吧!想必你们母后和外公也没谈什么要紧事儿,听听无妨。”
周玉凤连忙道:“正是呢!父亲来了,说是慈烺年纪虽然还小,可也该张罗着给慈烺相一相太子妃的人选;按例再过两年慈烺岁数到了,朝臣们肯定要撺掇着把事儿赶快办了,到那个时候再去想,岂不是又要被朝臣们摆布?与其如此,还不如先相中几个知根知底的,等着两三年后朝臣们议一议……”
张嫣也没多考虑只是微笑点头道:“还真是巧了,本宫(按,查了一下,‘哀家’这个称呼不是标准自称,仅为文学作品杜撰,故而这里还用‘本宫’)今日所来还真跟这事儿有关……”
周玉凤一听,旋即道:“还请皇嫂明言。”
张嫣望着门外,幽幽地说道:“本宫是先帝的皇后,本宫和那几个太妃照理本就不应该还在这宫里安居,全都是当今万岁仁厚才给了咱们这些未亡人一个安身之地。可孀妇占着大片的地方让孩子们受委屈就不对了……”
周玉凤有些愕然道:“皇嫂的意思是……”
张嫣看了朱慈烺一眼道:“慈烺自打出声之后就是在钟粹宫住着,名义上是个东宫,实际上也就是当年一间不太起眼的院落罢了。慈烺是个太子啊,国之储君住在那种地方,委实要让人笑话……本宫跟几位太妃商议之后觉着,咱们这些未亡人实在不用那些个宽敞地方,整日里空荡荡地闲得慌,倒不如让我们这些老姐妹住到一块儿去,平日里也好有个闲话的伴儿……我那慈庆宫挺好,就留给慈烺……”
周玉凤被张嫣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这可使不得!让皇嫂搬到偏殿去,如何对得起先帝!”
张嫣微微摇头道:“都是一家人,何苦说这两家话?前些日子还听宫人们议论说,万岁和妹妹为了慈烺的事儿发愁呢,想要扩建钟粹宫却拨不出内孥银子来。外人都以为咱们皇家日子过得有多体面呢,可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慈烺也不小了,在这高墙大院里顶多呆个两三年就得出去成家,总不能到新妇进门的时候还住着那个破落院子吧……”
周玉凤犹豫了,打心眼儿里她非常愿意让朱慈烺搬入更宽敞更体面的慈庆宫,可她也害怕闲言碎语,更害怕自己的丈夫因此而暴怒。
张嫣看出了周玉凤的犹豫,也不多劝,只是有意识地提醒道:“叔壮嫂寡,即便是民间也得有个避嫌,难道到了皇家,就真可以不在乎么?”
周玉凤闻言明显颤了一下,垂下脑袋沉默不语。一直没机会开口的周奎道:“娘娘,懿安娘娘所言……甚是有理……”
屁话,当然有理!而且非常有理!周玉凤如何不知道张嫣就这么住在宫里于礼节上而言非常不妥,可是“叔壮嫂寡”却绝对不能成为摆上台面来谈的理由。因为这种属于人伦常理的理由如果被摆到正式场合去讨论,反而会引起外人的无限遐想。
“妹妹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就以慈烺的婚事为托辞吧!”张嫣看出了周玉凤的难处,微笑解围道,“太子纳妃,总不能在偏殿举行,重新修筑新殿,非但铺张靡费,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本宫这个当皇伯母的,怎么说也得为皇家后嗣延续着想,给晚辈让个圆房的地方吧?帝王后嗣,可比个人面子要大得多……”
周玉凤犹豫了半天,点头道:“既然皇嫂如此说……”
“本宫自会给万岁上表,”张嫣颔首道,“至于慈烺纳妃的人选,还得妹妹自己上上心了。”
“我……”一直站在一边的朱慈烺鼓起勇气开口道,“儿臣……还小,请皇伯母和母后三思!”
周玉凤吃了一惊,本来这事儿她也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儿子,她吃惊的缘故是因为向来乖巧听话的儿子居然给当面提出了反对意见。朱慈烺的举动也让张嫣非常意外:这孩子南下一趟之后,怎么就变了?
“殿下!”周奎有些着急,忍不住道,“终身大事,且听两位娘娘安排!”
缓过神来的周玉凤脸也迅速地板了起来,天下父母在面对儿女的第一次叛逆时作出的选择往往惊人地相同:教训。从社会学角度来讲,教训,并不是什么失败的策略。很多人都痴迷于“讲道理”,把“讲道理”当作一服百试百灵的良药,更有甚者,直接将孩子的第一次叛逆归结为孩子年纪还小,还无知,不算大错。其实则不然,孩子第一次叛逆的处理方式,关乎孩子以后的成长,不容小觑。(好吧,我承认我的职业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