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虽然完美,可两个男人都没想到金步摇居然不吃这一套,三两句应景的话就算对付过去了。这让方涛和张世杰面面相觑。
“我说……你们两个还有别的事?”金步摇看到方涛和张世杰都没有让开路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啊……没有!”方涛连忙摇头道,“宝妹给阿姐准备洗尘酒,这会儿时日尚早,我怕我们回去早了还得再等……”
金步摇抬起头看看天,太阳在头顶挂着,眼看着已经是正午:这个时候也算“早”?开饭早的人家连碗筷都洗干净了吧?
方涛看到金步摇的动作,连忙道:“我们消息得晚了,早起好一阵才知道阿姐今日到,所以仓促些。”
金步摇忍不住乐了:“你脑子一根筋啊?回去早了就回去早了,大不了好好坐了歇歇,洗个热水澡都行啊!吃饭喝酒不必急在这一时吧?”
方涛没了辙,只得侧身让开一条路,示意张世杰跟着金步摇。
金步摇一边走一边看着方涛和张世杰一左一右地走在自己两侧,总觉着非常不自在。走进城门之后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若是有,直说好了……”
“这个……”张世杰有些发窘,不知道怎么开口。
金步摇看了看张世杰再看看方涛,直截了当地对方涛道:“世兄的脾气我知道一些……我看今日必定有事,而且多半都是你撺掇出来的,若是再不说实话,回去把你活拆了可别怪我!”
方涛闻言立刻哆嗦了一下,堆起满脸的笑容道:“阿姐果然神机妙算、学究天人、算无遗策、学富五车、智珠在握、决胜千里……”
金步摇脸一绷:“有屁快放!”
方涛再次哆嗦了一下,赔笑道:“是这样……张兄吧……他也算是名将世家……这个……如今年岁大了,除了成家还想立业嘛!可咱们大明朝的规矩在这儿,张兄能上战场的机会怕不没了,所以总琢磨着能跟着青甸镇大军出去练练手。不图个什么战功军赏,只图个舒筋活血、身强体健、无病无灾、太平安康……”
金步摇听了之后有些狐疑,转儿问张世杰道:“就为这个?”
张世杰连忙点头道:“是!是!愚兄早年跟着刘家的舰队历练,很是想往海外风物……”
金步摇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道:“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世兄想要入行伍,完全可以找世伯讨个人情,何苦来找我?”
张世杰再次没了词儿。
方涛只得接茬道:“这事儿英国公倒也同意,就是怕张兄不入阿姐法眼,所以张兄这才带人过来请阿姐看看……”
“这样啊……”金步摇有些认真了起来,回头看了那群家将一眼,问张世杰道,“都是世兄练出来的?”
张世杰一下子纠结了:若答是,那么自己没准就被看轻;若答否,那么表明自己一点诚意都没有。方涛看到张世杰痛苦的表情,又抢着回答道:“这些家将是我挑的,张兄因为没机会出征,所以家将的编排都是稂莠不齐,我挑的时候就有意把一些只能看看的家伙挑出来让阿姐瞧瞧,看看这些人有没有练下去的必要……”
“哦……”金步摇再次扫视了家将们一眼,回过头继续朝前走,边走边道,“还不错,下盘稳健步履坚实,精气神虽然不足,可比之边军士族强了许多,想必是这个把月荒废了一些;看身板儿就知道世伯家中伙食是管够的,都挺结实,认真捶打三五个月,可以跟同等数量的鞑子步战了……”
方涛和张世杰也都是有经验的,知道金步摇这一回说的话虽然有客气的成分在内,但总体上还算中肯,没有过多照顾颜面的吹捧。“那么……阿姐要不要指点一下张兄?”方涛试探地问道。
金步摇反而奇怪地看了方涛一眼:“我?世兄练兵还要我来‘指点’?这情况只不过疏于操练而已,多半也是因为世兄府上不够宽敞的缘故。听说你在京城住的是锦衣卫旧驻地,那么宽敞的地方干嘛不借给世兄用用?”
方涛立刻叫苦道:“阿姐啊!我可是带了五百口子进京哪!锦衣卫旧驻地虽然大,可你也知道宝妹定下的《步军操典》,说实在的,这么点儿地方未必够使……再说了,我自打带兵以来,从来没有单独面对鞑子赢过一仗,海战全靠火炮了,哪能跟你比啊?千把重骑整个北直隶撵着鞑子到处跑……”
张世杰也连忙点头道:“没错没错!媱儿妹子用兵入神,愚兄早就想着跟妹子讨教讨教兵法……还有骑战步战武艺……”
金步摇眯眼看了张世杰一眼:“兵法就不用了吧?张刘朱三家的兵法师承青甸镇先祖一脉,彼此从未藏私,哪里还有什么区别?至于武艺……世兄……怕是也荒废了些日子吧?”
张世杰顿时大窘,连忙拍胸脯道:“没事没事!不过是赋闲在家斗志消磨才致髀肉复生罢了!家父说了,若是真能因此练得一身好本事,也算是无愧张家先祖!”
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金步摇只得点头道:“好吧!世兄若是真有这个打算,不妨在阿弟那边给世兄和麾下将士安排个住处……”
“那阿姐你呢?”方涛有些着急的问道。
“我爹唤我入京,自然先去见我爹啊!”金步摇没好气道,“要住也自然住我爹那儿去,要不然岂不被外人笑话我这个不孝女?”
这一下方涛和张世杰都没话说了,只得一声不吭的跟在金步摇身后,直到金步摇走入了刘泽深在京的府邸。虽然已经时过中午,可金步摇照旧先一板一眼地完成了晚辈见长辈的礼仪,这才在刘泽深的带领下进偏厅填肚子。
午饭是前田桃一手操办的,为了等金步摇,大伙儿都饿着肚子,在厨下已经猛吃一通的招财除外。前田桃准备的午饭有些杂糅,准确地说,前田桃在午饭的口味上跟方涛没法比,但在美学安排上比方涛强多了,这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前田桃的天性。
厨子之间的区别除了手艺,有时候性格气质也决定了厨子之间的高下。方涛下厨重“意”,前田桃出于职业习惯,重“形”。同样是一道红烧黄河鲤,若是方涛来做,最后摆盘时会力求将鱼摆“活”,就连配菜也会选择雕好花的年糕片,整形着色之后做成龙门模样,既取“鱼跃龙门”之意,又取“年年有余”之兆;而到了前田桃手中,依旧是整条的红烧黄河鲤,却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装盘,配菜也不是留着干看当点缀的,每一样都能下肚,而且比例已经苛责到了完美的地步,如同被天平称量过的试剂。
两个人的手艺,一个如同写意山水,汪洋恣肆活脱奔放,一个如同炭笔素描,比例严谨光影调和。不得不说,这是前田桃长久以来的习惯造成的。
当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的时候,方涛首先就咱道:“宝妹,厨艺见长啊……”
前田桃哼哼唧唧道:“那是你从来就没真正见识过!不过以后别偷懒,该你做饭的时候还是你做,谁让你本来就学这个!”
刘泽深却是微笑颔首道:“你们两个,倒是相得益彰。难得!不多说了,拖到这会儿才开饭,都饿了!”说罢,自行拈起了筷子。
座中身份最高的人举箸之后,晚辈们也都跟着举箸用餐。食不语,寝不言,长辈面前也没什么人开口;倒是预先吃个满饱的招财屁颠屁颠地跑进跑出,将放在蒸笼里保温的菜依次端上饭桌。直到所有人都吃好,招财才给所有人都端上漱口的小盂和热腾腾的香茶。
金步摇见状微微蹙眉道:“胖子,我爹年纪大了,饭后不合差,热开水便好。”
招财愣了一下,连忙道:“好嘞,我去换!”
刘泽深呵呵笑道:“不必不必!你们聊着,年纪大了,饭后总得去歇一会儿才行……”说罢,慢慢站起身朝后院走去。众人连忙站起身目送刘泽深离开。
“好了,阿姐……”方涛见刘泽深离开,立刻开始他的拉皮条工作,“咱们还是谈谈张兄的事吧……”
金步摇颇有些不高兴地看了方涛一眼:“你现在怎么热衷这个?难不成是收了世兄什么好处?不对吧?世兄的家世家底不知道比你好了多少,有什么事儿尽管朝我爹开口就是,犯得着找你么?”
方涛愣了一下,腆着脸笑道:“我还不就是为了找个人一块儿掐架么?打架不也得找帮手么?”
金步摇一脸狐疑地看着方涛和张世杰:“你们两个肯定有问题!不过既然想死,阿姐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阿姐早就想看看你练到什么程度了!明儿一早校场见,记得请好跌打大夫和正骨大夫,自备枪棒药,死伤不论!”
前田桃一脸贼笑,方涛和张世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