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被蒙住头脸的许招财同志就被“押送”了过去,两只眼睛透过黑布头套上的两个洞眼贼溜溜地朝士子群中张望不已。而与此同时,方家的家丁已经手持精钢手弩各自寻找了有利地形埋伏了下来。
果然不出方涛所料,就在招财装模作样地朝人群张望的时候,几道银光从人群中闪了出来,笔直地飞向了招财的咽喉。招财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咽喉部立刻吃了一枚柳叶镖,紧接着周身上下四五处中镖,整个人直接朝后直挺挺地仰了下去。
“收网!”方涛一声断喝。
四面八方立刻传出一阵“嗖嗖”声,短小的弩箭以极快的速度朝人群中射了过去。
“哎呀,老弟糊涂!要误伤!”吴孟明失声道。
人群中先是一乱,几个书生不知被谁扯了几把,登时就迎上了激射而来的弩箭。数道黑影拔地而起,朝暗处急急退了过去。
方涛淡然笑笑,站起身掸掸衣衫道:“箭头都拔了,吓唬吓唬人,让他们以为自己暴露了而已。”
飞出去的黑影还没落地,四五排排家丁就已经将火铳举了起来。单支火铳或许没准头,可火铳方阵朝同一个方向开枪的话……准头肯定就有了。
“呯呯呯……”一阵排枪过去,虚空中出现了一道凌空枪毙的风景。
跃出来的黑影如同出水的鲤鱼一般,在空中厥了两下,轰然落地。家丁们依旧不放过,跑上去一排,挨个儿捅了一枪刺之后才罢手。
“齐活儿了?”吴孟明站起身微笑问道。
方涛往中央空地上走了两步,转过身面对吴孟明微微摇头道:“应该还有个把所谓高手混在里面,等机会擒贼擒王。”
就在方涛话音刚落的时候,一个黑影就从士子当中蹿了出来,手中一把雪亮的匕首直接刺向方涛,另一道黑影则从斜刺里杀出,同样一把匕首刺向方涛,两人合击的角度纯粹就是为了生擒方涛而来。
吴孟明脸色陡变,直接抽刀在手,朝方涛侧翼护了过去,口中喝道:“好身手,敢与某家一会?”
罗光宗也一下子推翻桌案,直接朝方涛扑过来,同样喝道:“敢在咱家面前耍这种技俩?”
方涛淡然笑笑,双手一拢,从袖管里抽出两支手铳,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呯!”“呯!”
两道黑影攻势顿时一滞,但旋即就朝方涛再次扑了过来。
“老弟闪开,他们有护心镜!”吴孟明已然杀到,语气中焦急万分。
“当!”一声脆响,匕首捅在吴孟明腰刀的刀身上;“滋!”刀尖一划,匕首掠过刀身朝方涛刺了过来。方涛也不躲,火铳再次抬了起来,对准了黑影的脑门。黑影的瞳孔顿时放大:这手铳TM的是双管的!
“呯!”
吴孟明只觉得自己脸上多了一股热流,再看那黑影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囫囵个儿的脑袋。整个颅骨被火铳强大的冲击力彻底开了瓢,双眉以上、头盖骨部分被直接轰开。若是说一开始击毙几个乱党还在众人的认知范围之内,还顶得住的话,那么方涛这会儿这一轰,直接挑战了在场所有男女的认知底线。
所有的士子和窑姐儿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在他们的意识中,“死个把人”倒是不奇怪,可他们从来没考虑过人是“怎么死”的。好了,如今方涛给他们上了最直观的一课:菜市口砍头也好腰斩也罢,就算是鱼鳞剐也顶多是死相难看而已;而眼前的景象则是一支不起眼的火铳一下子就让一个看上去的“高手”天灵盖上天、脑浆四溅,刚刚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刺客。
是否吓人已经不在方涛考虑的范畴之内,他正需要这样的场面来威慑某些人。
在击毙了一个黑影之后,方涛举起了另一支火铳。而紧跟着吴孟明扑救而来的罗光宗已经单手抓住对方持着匕首的手腕,方涛趁着对方呼吸换气的当口,直接将手铳塞进对方嘴里,直接扣动了扳机。
“呯!”
这一回场面更精彩,刺客整个后颈被轰开一个大窟窿,下巴被膨胀的气体直接轰开,只留下上颚白森森的牙齿,看上去长长的舌头孤零零地吊在下面。
“呕……”
终于有人没忍住,弯下腰当场吐了出来。
方涛气定神闲地收好手铳,下令道:“来人,但凡没吐的都先控制起来;其余人等先让各青楼画舫的龟公甄别一下分别是谁家的客人。没被认出来的也先控制起来。”
吴孟明收好腰刀擦擦额上渗出来的汗珠,走到方涛身边翘起拇指道:“老弟,算无遗策,行啊!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吓唬老哥了……”
方涛笑笑道:“若是事先都说透了,这点技俩就不灵光了。”
罗光宗倒是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如此身手应当身份不低,被一枪打死实在划不来……”
方涛坦然道:“活的也甭想有什么进展。他们是邪教,有吃有穿专为造反谋划了那么多年,有这么容易露点儿口风么?若是西北的流寇,人人吃不饱,逮住两个连刑具都别上,几顿饱饭,实话都出来了。”
一席话,吴孟明深以为然。当即点头道:“那这帮人怎么办?”说罢,朝嫖客群体中指了指。
方涛当然明白吴孟明的意思,回应道:“怕是要区别对待……”
说话间,陈贞慧带着脸色苍白的李贞丽和李香君走了过来,一靠近就问道:“海潮算你狠!刚刚我还说跟着你上战场瞧瞧呢,看看这架势,再来一个我就得吐三天了!如今事儿都完了,能走人了吧?”
方涛摇摇头道:“乱党往这里跑,至少说明了这里头有人接应。吴镇抚跟罗公公正商议如何善后呢……”
李贞丽皱皱眉道:“方百……将军,咱们开画舫的倒不担心官府继续查,总不见的几个清倌儿好好的人不做,跟着乱党妖孽去……只是客人里头有背景的人可不少……”
方涛点点头道:“来的时候我就没打算难为你们,毕竟我自家也有铺子,也知道铺子关几天门损失有多大,大家都是赚钱过日子的,何必彼此过不去?何况我那铺子也时常有士子去买一些做工精巧的仿品讨清倌儿们的欢心,你们若是关张歇业,我不也跟着喝西北风哪?”
李香君向李贞丽微笑道:“干娘,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想必海潮已经有了计较……”
陈贞慧的眼睛立刻直了:“没搞错吧?从见面到现在,你们说了不到十句话,就连‘海潮’都叫上了?真想活活气死侯朝宗?”
方涛摊摊手道:“自家亲戚而已!何况我与香君姑娘本属同庚,又都是无根之人,彼此没必要‘公子’、‘小姐’那么客气吧?”
李香君亦是微笑道:“海潮无心风月,与我对视时双眸清澈坦然,我又何必拒人千里?全当他是个入定老僧罢了!”
方涛翻翻白眼道:“好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直接让我出家了……阿弥陀佛!”
吴孟明奇道:“老弟,不是老哥我不信。你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寻常人看到李姑娘这般人物眼都直了,你怎么就当没看见似的?”
方涛想了想,回答道:“说句不怕香君姑娘生气的话……漂亮姑娘见得多了,我觉着也就那个样儿。何况香君姑娘美则美矣,却还没到那种让人魂不守舍的地步吧?香君姑娘所以闻名,乃是因其才气,而非因其貌美。一个女人靠脸蛋过日子,只有三十年活头;若是靠才气过日子,三百年都行……”
“大赞!”陈贞慧击节道,“就凭这句话,我若是女人,必定引你为知己。”
方涛顿时汗毛倒竖,跳开半步道:“你还是当你的老饕好了,我没那嗜好!”
李香君倒是有些感动,不过口中却道:“海潮这一手溜须功夫果然不同凡响,声色不动之间让人心里觉着舒坦……唔,海潮此言必是因为与朝云姑娘交谈甚欢吧……”
方涛的表情立刻僵住,半晌才勉强笑道:“重孝在身,这些话还是不谈了吧……”
陈贞慧却毫不犹豫地揭短道:“香君姑娘怕是不知道,如今他们家就连厨娘都知道海潮惧内。听说搬新家的那天,海潮被他妻子打了个鼻青脸肿……”
“你们聊,我去处理公务了……”方涛咧开嘴笑了笑,逃命似的跑了。
吴孟明大笑两声,跟陈贞慧等人打了个招呼,跟着方涛走了过来。此时的方涛已经站到了“嫖客”们跟前,仔细地打量着这群据说是“文人雅士”的高级嫖客们。在天朝,有钱有权的嫖女人就是风流,没钱没权的多看女人一眼就是下流。当女人们把自身的价值用金钱和权力来衡量的时候,她们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商品;既然成为了商品,那么也不可避免地会有过期下架的一天。
“这位将军,我等士子乃是前来南京赴乡试的,身份文书俱在,更有乡人、官府具结作保,”一个年轻人战战兢兢道,“反贼逆党实在与我等无关,若论藏匿逆党……当究青楼画舫通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