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地面战争如火如荼之时，苏军根据苏联政府的决定，强令东北人民自治军退出各大城市，并同意由国民党军队接管各大城市。
面临国民党军队即将开始的大规模进攻，身处东北局一线的领导人深感形势严峻，深思熟虑后先后向中央陈述了类似的意见和观点。
12月28日，*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关于“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中，对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的工作方针和军事部署作出了明确而具体的决定。
“我党现时在东北的任务，是建立根据地，是在东满、北满、西满建立巩固的军事政治根据地。”
同时对自治军规定：“将正规军队的相当部分，分散到各军分区去，从事发动群众、消灭土匪，建立政权，组织游击队、民兵和自卫军，以便稳固地方，配合野战军，粉碎国民党军的进攻。”
军区加强了根据地的建设。新式整军运动一波接一波，各部队统一思想，调整建制。军区组成了大量的工作队分散的各县各乡，土地改革正在各地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部队的组成也不断发生着变化，一方面翻身的农民踊跃参军；另一方面先前收编的各色武装，不断出现反水、逃跑。许多加入八路军的工人、学生，当看到身着美式军装、足登皮靴，肩章耀眼的国军后，感受“正牌”的诱惑，逃跑、反水多了起来。
一处乡村的集镇上，人不是很多，几个做小买卖的在路边，因为顾客寥寥，互相搭讪，聊着天。
两、三个民主联军侦察员化装成老百姓，观察着路远处。
不久，远处扬起一阵尘土，接着传来马达、机器的声音。尖兵快速通过后不久。大队的中央军打着军旗，衣着鲜亮，军容齐整，迈着整齐的步伐，精神抖擞，仿佛接受检阅般开拔而来。
大量的老百姓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道路两边，兴奋的观望着，大声议论着、称赞着，不时发出欢呼声。
对于久受小日本奴役的东北人民来说，见着这样象样的自己的军队，那是怎样的一种亲切。
老百姓的议论声不时传到侦察员的耳中，“瞧瞧这装备，这架势，这才是咱政府的军队，先前的联军那是什么呀！跟胡子似的，估计是假的……”
“我的赶快让我那孩子从联军退出来，参加这样的军队才是正途。”
“我那口子也是，被骗了，唉”
有个新入伍的战士也悄悄说，“哥，看到了吧，咱也别干了，别说光宗耀祖，连吃都吃不饱。就连军装都发不齐，算怎么回事啊！”
……
先前入关收编的许多部队和人员，对现在的共产党部队感到了失望，各个部队都出现了大面积的逃跑、反水现象。大量的土匪也似乎从地里钻出来一样，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俨然已抗日的功臣自居。这些人甚至结合起来，残杀派驻到各地的共产党干部。整个形势变得非常严峻。
战争中的岁月，总显得滞重且晦涩。46年春天迈着姗姗的脚步，终于来了。
劲厉酷烈的寒风，变得轻柔舒缓。山坡上片片树林里，干秃的枝桠冒出千万点青葱的嫩芽，宛若枯瘦的老人又回到精力旺盛的童年。
1946年1月，国共双方正式签订了《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的协定》，规定从13日午夜起停止一切战斗行动。然而，这一规定却不包括东北。
1946年1月，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称为东北民主联军，并建立了东满、南满、西满、北满四大军区，而各个军区也重新作了调整和整编了所辖的武装力量，二级军区滨江军分区成立了。
在军分区成立的会议上，赵义雄惊奇地发现，军区司令就是在锦州保卫战前给他们做战前动员的那个高个子军人。司令员姓黄，红军时期就是一位有名的儒将，八路军成立不久，被选送到苏联伏龙芝学院深造培养，是不久前同苏联红军一起回国的。
在会上，黄司令先介绍了目前面临的形势和任务，他充满自信的对在座的人说道：“同志们，自进入东北开始，作战对象和作战环境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过去依托根据地的游击战变成了运动战。过去打鬼子，老百姓全力支持，游击战得心应手。如今，国民党军不但火力强，情报也准。老百姓对我们还有许多不理解。所以，我们现在要等，要忍。等什么？等我们根据地建设起来，等群众发动起来，等土匪的肃清；要忍耐敌人的进攻。总有一天，我们将狠狠地打击和消灭敌人的。
大家都知道，根据地就好比我们的家，没有家，没有房子，我们就是一群流浪者。遇到狂风暴雨，我们就无家可归，就要被狂风吹坏，被暴雨淋垮。在严寒冬天就会冻死、饿死，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们要下决心，花大力气建设我们的根据地！”
最后，黄司令宣布了东北局对军区的武装力量进行的整编决定及人事任命，苏天昊所部充实了一些部队，扩编为军区独立师；赵义雄部改编为保安旅；肖登科部整编为公安总队。
对于现在的部队整编，无论是苏天昊或赵义雄，还是肖登科，心里都存在着很大的落差。从山东过来的部队，尤其是赵义雄当年的老部队，昔日的战友们，整编为主力一纵；而苏北来的三师，除了一个旅外，几乎全部改编为二纵，唯独少了自己的特务团。苏天昊或赵义雄的心里都相信自己部队的战斗力在这些“虎师”当中，绝对是一颗锋利的虎牙，甚至是一只虎爪。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同级的战友。可现在他们却“沦为”了地方部队。若见了老战友还抬得起头来吗？
开完会，三个人边走边聊，发着牢骚。
“还是老肖的命好啊，走哪都是娘的小棉袄。在延安是保卫毛主席，在军区也是保卫首长。”赵义雄说。
“拉倒吧，公安总队，都混成警察了。还算野战部队吗？一听这名字，我不由得就想起了二狗子。这些年，一直都是主力部队，现在越活越蔫了。以后也不给我们发枪了，人手一把哨子配警棍，抓抓小偷，弄个蟊贼什么的，舒坦呐！哪像老苏，好歹还受东总节制，时不时还能参加个会战。没准哪天就升格为主力了。”肖登科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别提了，看看一起出关的娘家人，2纵，绝对主力。不是吹，论打仗，他们那拨团长没人能比我强。可咱现在连个正规番号都混不上。师长？我情愿回娘家当个团长。”苏天昊说。“老赵也别不高兴，毕竟是保境安民的屏障，全根据地的老百姓可全仰仗你们呐。旅长大人”
“屁，老子还是司令呢，保安旅，一听就像保安队、还乡团之类鸡毛部队，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和战士们交代呢。”
“要我说，大家原来都是各更具地响当当的主力，现在都成了二、三流的地方部队，心里不太痛快。……不过，战斗力毕竟是打出来的……”肖登科说。
“就是，金子哪儿都闪光，老子在哪也是主力。不信走着瞧！”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黄司令提到，现在作战方式和我们过去不同了，以前，我们都是草头王，各有一片根据地，基本上规模大也是以团委单位，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而现在呢，要求我们要有兵团作战思想，要有打正规战的准备。这说明什么呢？黄司令也是一条困卧的龙，他能甘心就这么盘着？所以，我们还是要抓紧练兵备战。”苏天昊的这种分析，令肖登科和赵义雄不由得心中一振。
暖暖的春风吹动着江水，一片片的白桦林微微摆动着枝桠，如洗的碧空默默无语，远近的山冈泛着淡淡的绿色。
不和谐的音调似乎更多了，“国军”声威和气势越来越盛，战情通报上的战事，对民主联军显然不利。而蛰伏的胡子武装也纷纷打出国军的旗号，竟然也攻打县城，伏击我军小股部队，日益猖狂起来。
部队里的逃跑、投敌，甚至集体反水的现象也不少。这些就像阴霾笼罩在大家的头上。
肖登科正坐在屋子里，在政委的指导下，学习写字。肖登科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盘腿座在炕上，背靠着一只炕柜。有点西斜的阳光，透过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映照在老式窗格的窗户纸上。延安时的识字学习规矩，干部五千，战士三千。老肖登科对学习很认真，有时间就让政委教几个字来写。
已成为1团团长的胡强气哼哼的闯近来报告，“王副团长不辞而别，跑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击，肖登科表面上依然冷静
“老王，不会吧？那可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老红军干部啊。”一旁的政委感到很诧异。
“走了多少人？带武器了吗？”肖登科面色阴沉。
“就他一个人，没带走一条枪。”
肖登科停顿了片刻，“爹死娘嫁人，随他去吧！”
“丢人哪！亏我们还是从延安来的……，也许是受不了苦，开小差了吧。”政委连连跺脚。
“啪”肖登科的手掌重重排在桌子上，脸色铁青，胸膛一起一伏，虽然没有发作，但看的出来，肖登科动了真火。“注意他的去向！”
不久，传来了消息。王副团长居然投到了土匪张云鹏那里，而这股土匪现被收编为东北*自治军，笼络了周围大小十几股土匪、胡子，号称五个旅，有几千人。张云鹏被委任为少将司令。
起初，肖登科还不太相信。说投降国民党军队，还有几分可能；投降土匪，也太没出息了，能有什么前途。
很快他不得不相信了。先是一个土改工作队遭到土匪袭击，全部罹难。一个工作人员垂死之际，用鲜血写下了他的名字。再有，江城日报出现了介绍其“事迹”的报道，并配发了照片。
王副团长的叛变投敌，对肖登科的心理是异常沉重的打击，多年战友情还历历在目。在愤怒的同时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东北这个地方，胡子土匪简直可以用多如牛毛来形容。自从公安总队成立以来，一直马不停蹄地剿匪。在强有力的打击下，大股土匪逃入了深山老林。茫茫林海雪原里，顿时化为无影，就公安总队的兵力一时还真拿这些惯匪们没办法。
现在的各路土匪们一听肖登科的名字，也是腿肚子都哆嗦。老肖人头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山里有一股胡子，胡子头叫张云鹏，他原来也穷苦人，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不堪忍受日本人的欺辱，加入抗联。后来，抗联被打散了，他就自己拉了一支队伍。要说抗日，那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也很少糟蹋周边百姓。
国共两党都派人作过他的工作。最终，还是国军的气势、装备和实力征服了他，他觉得那才是“政府”的。所以，投靠了国民党。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们愈发猖狂了，袭击工作队、残害农会干部，甚至还在大白天血洗了公审会，救走公审对象……。
对于这些事情的出现，对新成立的政府影响恶劣，军区对公安总队的工作进行了批评。搞的肖登科很被动，而这也激发了更强的剿匪斗志。
“早晚老子收拾这股土匪！”肖登科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