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张御医显然未曾经接触过疫病患者,他蒙上头脸,到村庄中探查病情,出来后,开出一味药方,可是病人饮下却不见好转。
花著雨感觉这次疫病的症状和当初自己得的相同,她还隐约记的药方,便来到张御医的帐篷内,“张御医,我听说一个治疫病的方子,你听听,看是不是能治此病?”
张御医听了花著雨的药方,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说的这个药方,怎么可能治得了疫情。你又不是医者,怎么可能知道药方?”从宫里出来的御医,总是高人一等,根本就不将江湖游医的方子看在眼里。
“这药方对不对,试一试不就行了吗?”花著雨冷声说道,到了这种时候,这老御医还有时间鄙视别人的药方。
“药是不能乱吃的,若是因此药让疫病加重,谁来担这个责任?”张御医咄咄逼人地说道。
花著雨黛眉一挑,清眸一眯,眸中闪过丝丝锋锐,“我来担,怎么样?”
“你?”张御医皱了皱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花著雨,道,“这么大的责任你能担得起?你当你是谁?”
“这个责任本相可担得起?”帐篷的帘子忽然打开,姬凤离快步走了进来,冷冷瞥了一眼张御医,转首对花著雨道:“元宝,把你的药方写出来,让蓝冰速速去抓药!”
花著雨答应一声,将药方写了出来,递给蓝冰,道:“村庄隔离的病人需要治疗,那些未染上疫病的,应该饮一些艾草熬制的药水,来预防疫病。”
蓝冰专心听了,便转身派人去抓药。不到半个时辰,抓了药回来,姬凤离和蓝冰恰巧不在,张御医看到侍卫抓回来的药,依旧很不屑,没有动身。花著雨喝下两碗预防疫病的药汁,便带领侍卫到隔离的村庄里去。花著雨得过疫病,上次治疗的医者说过,她既得过,便不会再得。所以花著雨蒙了手脸,便径直去了村庄内。这疫病再不能拖延,若不马上用对症的药物,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
随行的侍卫吓得慌了神,忙伸手拉她,道:“元宝大人,您不能进去。万一染上疫病可如何是好?”
花著雨回眸一笑道:“染上了我便也住进去!”言罢,快步走了进去。
村庄里住满了病人,花著雨进去时,恰巧看到几个兵士正将一个死去的病人就地烧毁。她心中一阵凄凉,虽然是天灾,但也有人祸的因素,若是王富贵及时处理了死去的百姓,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在侍卫带领下,寻到一个熬药的小厨房,亲自煎了药,再熬好。
一个侍卫领着她来到一间封闭的屋前,朝着门指了指,道:“里面有一位病人。”说完便急匆匆推开了。
花著雨推开封闭的房门,看到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现在已经处于昏迷的状态。花著雨过去,扶起她来,一口一口地将药喂了进去。可能是病情太严重的缘故,她饮下不久便又吐了出来,花著雨只得再熬,再喂。
如此一直折腾到晚上,那女子的高热有些减退,而呕吐也终于轻了,躺在床榻上睡得极是安稳。
花著雨慢慢从房中退了出来,此时几乎可以确定,此次疫病和自己经历那一次完全一样,若是明日那个妇人病情再见轻,她就可以让姬凤离大量采购药材,为其他病人用药了。
夜幕降临,连绵几日的雨终于停了,皎月冲破云层,挂在湛黑的天幕上,将万道清光洒向大地。对于多日不见月光的宣州百姓而言,这明月是如此的美好。
朦胧的月光洒在花著雨身上,好似给她披了一层轻纱。花著雨拢了拢肩头,觉得有些寒意和困意。今夜,还不知在哪里睡呢。
一阵疾速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头脸包的严严实实的侍卫快步走了过来,道:“元宝大人,相爷让你速速回去。”
花著雨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就在这里守着,若是这个妇人的病好转了,明日就可以让别的病人都用药了。”
侍卫脸色大变道:“元宝大人,您别为难小的了,相爷让您务必要出去。你在这里呆久了,会染上疫病的。求求你赶快回去吧。不然小的会受罚的。”
花著雨忽然觉得很好玩,她朝着小兵勾了勾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怎样说,相爷不会罚你。”
小兵诚惶诚恐地向前走了两步,花著雨笑道:“你就和相爷说,我现在正在咳嗽,若回去和相爷一个帐篷住着,相爷肯定会染上疫病的。你就说元宝为了相爷的安危,死也不会回去睡得!”这几日一直和姬凤离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虽然两个床榻隔着很远,但她还是提心吊胆。别得不怕,就怕姬凤离识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今夜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了。
小兵听了花著雨的话,好像花著雨已经染上了疫病一般。他转身便朝着村庄的大门处跑了出去。花著雨望着兵士仓皇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姬凤离听完兵士的回报,猝然回身道。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闪耀着不可置信的幽光。
小兵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再次开口,他不敢撒谎,依旧实话实说道:“属下去请元宝大人回来,可是他说他晚上还要照料病人,说是那个病人明日病情若轻了,便可以给所有的病人用药了。元宝大人还说,你来,我告诉你,怎么样说相爷就不会罚你了。你就说我现在正在咳嗽,回去了怕会将疫病传给相爷,为了相爷的安然,我今夜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帐篷内瞬间一阵寂静,沉沉的寂静,寂静之中响起一声轻笑,似是不屑,似是漠然,又似是嘲讽。
一侧的蓝冰和铜手听得瞠目结舌。真不知这个元宝是疯了还是傻了,自个儿不是医者,竟然闯到隔离区去照料病人。
姬凤离冷然转身,白衣蹁跹,带着说不出的华贵优雅和不可察觉冷寒之意。他疾步走到软榻旁,潇洒坐下,道:“他想找死,本相就随他的意!铜手,今夜你亲自带人守好村庄,一只苍蝇也别放出来!”
“是!”铜手答应一声去了。
姬凤离坐在软榻上,手指曲起,夺夺敲击着几案,深邃的黑眸微眯,眸中闪耀着复杂的情绪。
花著雨夜里又喂了那染病的妇人两次药,一晚上也没睡好。第二日一早,那妇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高热也退了下去,吃了药也不呕吐了,精神看上去也很好。
看来这药果然对了症,花著雨她慌忙出去,叫了看守这里的侍卫按着方子去大批量抓药。
张御医听说花著雨的药方起了作用,再不敢小看民间的药方,也蒙了头脸进来,和她一起吩咐兵士们熬药,再给病人喂药。
虽然有了对症的药物,但是每日里依然有一些重症的病人死去,每日里也依然有一些新染病的人送了进来。村庄里的氛围极是沉重,来来往往的兵士都蒙着头脸,谁也不多说话。每个人都尽量不和别人靠近接触,谁晓得另一个人是不是染上了疫病呢。
疫病,那可是让人谈之色变的。
过了两日,在村庄里来来往往送药熬药的兵士也病倒了一批,就连张御医都染上疫病。这一下子,恐慌再次加剧了。
村庄里还不见痊愈出去的人,病人是越来越多了。花著雨尽量多干一些活,药来了,她也自己出去拿药,尽量避免那些兵士进到村庄中来。
这日黄昏,花著雨正在院内熬药,现在她都用大锅熬制,熬出来晾好了每个屋分发。病情严重的她还得亲自喂,一日下来,真是累,快及得上她上战场厮杀了。
花著雨正在添火,无意间转首,只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了身后不远处。
洪水肆虐后的院落一片狼藉,谁也顾不上清理打扫。这狼藉的背景便愈发衬得卓然而立的姬凤离飘逸如仙,他背着手朝着花著雨望来,修眉飞扬,黑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