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因岛,小光和佐为拜访的第一站是秀策纪念馆。
来到纪念馆前,看着“日本第一棋圣本因坊”几个恢弘的大字,小光便对身边的佐为说[看,这都是用来纪念你的呢。]
佐为也抬头看着那几个大字愣愣地出神。与虎次郎相遇的时候,只是想着一心一意地下棋,追求神之一手,追求与小光再次相遇的机会。万万没想到,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最厉害的棋士”之类的名声,这本非他意。而沉睡之后再与小光相遇的今天,却已经成了既成的事实。
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绿意葱茏的山群,无不散发着淳朴却盎然的生机。
来到纪念馆内部,里面窗明几净,一个长相慈善的中年女人热情地迎了上来,见来者是小孩子,就更加惊讶了。“这几年很少会看见小孩子自己来这里玩呢。”脸上绽放出和善的笑容,“走吧,我带你到处看看。”
小光礼貌地婉拒,“谢谢阿姨,不过我可以先自己转转吗?”
那阿姨笑了笑,便走开了。
小光慢慢地在陈列室里踱着部,隔着玻璃,细细看着那物品。
佐为带着回忆的低低的声音在小光的耳边响起,[我记得,这幅字是虎次郎16岁的时候写呢,没想到还能在一百多年之后再看见……]
[啊啊,这个棋盘,是虎次郎用来和他的母亲练习围棋时用的。]
小光听着佐为絮絮叨叨,那种掺杂着回忆的画面如同电影一样呈现在他的眼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八岁的虎次郎与高高大大的佐为朝夕相处的样子。自己与佐为相处不过三年,尚且这样为佐为牵肠挂肚,不知佐为亲眼看着虎次郎离世时,又是怎样的锥心之痛呢?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便也觉得佐为更偏爱虎次郎一些是可以理解的了。
小光低低地呼出一口气,耳边却传来佐为的声音,[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语气听起来释怀不少。
小光抬头疑惑地看着佐为。
[虎次郎现在一定已经成佛了吧?我也得不要让他记挂才好。]佐为眼角四有泪光点点,嘴角却是微微向上翘着的。他眨眨眼睛,再看向小光时,已是目光清明。[小光不是说还有墓碑吗?快带我去吧。]
[啊?哦……]小光见佐为转变这样快,有些适应不能,却也带着佐为去找了秀策的墓碑。
小光记得秀策的墓是在山上高一些的地方,便循着水泥路缓缓地往上走,视野也开阔起来。时值盛夏,知了不知疲倦地高唱着属于自己的季节。即使是在小岛上,暴露在阳光下也是有些热的,蒸腾的暑气在马路上灼烧出略显虚幻的影像,幸而有些山风时不时地吹过,顿觉清凉不少。
山上是墓群,大大小小的白色墓碑几乎占满了整个山脚,却没有恐怖的感觉,反而给人庄严肃穆之感。这个季节的因岛罕有人至,小光走来走去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山上,自从遇上佐为之后,也不怕鬼了,因此十分坦然。
终于找到了秀策墓,小光指给佐为看,[就是前面那个很大的墓碑。]
一人一鬼走到近前,墓碑上赫然写着“秀策囧量墓”几个字。
佐为定定地立了一会儿,就在小光以为他会这么一直静静站下去的时候,佐为却开口说话了。[呐,我跟你说过的吧?]声音温和。
[啊?]说过什么?
[这就是进藤光哦,我跟你说过的进藤光。]
小光这才意识到佐为在跟虎次郎的墓碑说话,心下更加吃惊。佐为……同虎次郎说过自己?
小光愣愣地看着佐为,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时佐为也转过头来看他,眼睛里是温和的浅浅笑意。[第一次遇到虎次郎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求,让我遇到了转世的小光。]说到这儿,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虎次郎和小光实在是太不像了,他不是小光。]
佐为看着山下的墓群,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虎次郎从小便十分聪颖,天分也很高。我遇到他时,他的棋艺已经十分高了,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棋艺在他之上,所以他再也不愿意自己下棋了。]
[有一次他问我为什么会变成鬼魂,我便告诉了他,我是在等一个叫进藤光的人。那时候它年纪还不大,经常缠着我问,“进藤光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等他?”,渐渐地,我把我所知道的小光也全都告诉了他。在他的眼里,小光是一个能够与我匹敌的对手,更是我珍视的人,所以他小时候还常常自卑呢,他说,“我不是进藤光你一定很失望吧?”]佐为的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回忆那个小小的少年懊恼的样子。
小光的心里觉得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上辈子,佐为说虎次郎聪明又善良的时候,他可是有点生气的。而现在,是他比虎次郎更早遇到了佐为,在佐为的心里,也是他进藤光排在前面了。
想象了一下虎头虎脑的小少年黯然神伤的样子,小光总觉得有些因果循环啊……
[虎次郎,]佐为对着墓碑低语,[这就是进藤光啦,你们也算是见过了,知道他是什么样了吧?]
四下无人,小光也就放开嗓子说了,“虎次郎,我可是听说过你的啊,以前我还有点嫉妒你呢!没想到你也有嫉妒我的时候,哈哈!”小光见佐为在瞪他,连忙改换了语气,说出来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虎次郎,”语气郑重而诚恳,“谢谢你,让佐为下棋。”
说罢抬头看着佐为,一人一鬼终于相视而笑。
就像是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佐为突然觉得对虎次郎的歉疚全都释怀了。
这时却从山下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小光定睛一看,竟然又是熟人!
重生有一点不好,就是遇到熟人的时候容易不淡定,小光自然又脱口而出指着那人大喊:“桑原老师!”
“竟然认识我这个老头子,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子!”桑原老师,现任本因坊丝毫不掩饰对小光的欣赏。待走到小光身边,盯着小光看了半晌,直看得小光毛骨悚然。
“桑……桑原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桑原本因坊嗤笑一声,“你知道我姓桑原,不知道秀策也姓桑原?倒是你,刚刚自己在这叽叽咕咕说什么?”
“唉?”小光张大了嘴,“额……没什么……但是,你是虎次郎的后人?”
桑原老头瞪了小光一眼,似乎对小光称呼秀策为虎次郎十分不满,小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本因坊秀策的后人?”
桑原老头又嗤笑一声,“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