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骆思恭手中的弯刀对着咽喉而来,自己的身体却因为失去平衡,收势不住,李永芳大骇之下,右手松手丢下了视若至宝的蝉翼绣春刀,同时左手从腰间迅捷无比地拔出一把五尺长剑,腰腹力,身体翻转向上,双手握紧长长的剑柄,全力对着弯刀击去。w ww.
骆思恭心存手刃李永芳之念,这一刀既快且狠,几乎动用了八成功力,眼见就要竞功,却没想到这李永芳不知在何时何地又学了长剑之法,而且此剑法走的路数和他的蝉翼刀完全不同,剑势凶悍,霸道无比。骆思恭武功高绝,虽颇为惊异,但刀势未停,冷喝一声,重重斩在了李永芳的长剑之上。
“嘡”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李永芳被这一击直接震得仰天躺到在地,口中鲜血喷出,手臂麻,手中长剑悲鸣不止,瑟瑟抖动,再也无力举起抵抗。
骆思恭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暗自纳闷,这李永芳情急之下使出的这招长剑式,招式精妙,运力奇特,既有剑法的凌厉,又蕴含着长刀的霸气,实乃世间不可多见的一门顶级武学,若不是他修炼时间不够,自己这一刀还真不一定能将其重创。
骆思恭感到惊讶,躲在远处和高杰一起观望的宗擎尊者的心里则是万分的激动,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呼出的气息将上唇的白须都吹得飘动起来。
宗擎尊者的异状,高杰自然看在眼中。
宗擎尊者出身于武林圣地少林寺,曾是寺中武僧,嘉靖四十年(1562年),当时武林的一代宗师俞大猷奉命南征,因经常听说“河南嵩山少林寺有神传击剑之技”,故途经河南时特别造访少林寺。“击剑之技”就是指棍术。当时,寺僧自以为寺传棍术源远流长,手段非凡,组织一千多人为俞大猷展示了寺传棍术。俞大猷现,少林寺僧的棍术在长期的心传口授过程中“已失古人真诀”,并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当时的主持小山上人。小山相信他的话,表示要接受指教。俞大猷对小山道,学习棍术必须掌握“总诀”,也就是刚柔、阴阳、攻守、动静、审势、功力、手足等动作的运用。而这些真诀,非经数年之苦练,是不能领会的。为此,小山上人即选择两名年轻、悟性不凡的武僧,一个是宗擎,另一个叫普从,随俞大猷南征,同时学习棍术。宗擎、普从二僧随军南征过期间,俞大猷命他们“出入营阵之间”受到实战的考验,同时传授教给少林真功和自创的《剑经》,“时授以阴阳变化真诀,复教以智慧、觉照之戒。”三年以后,宗擎和普从掌握了棍术的真谛,便请求回少林寺。临行时,俞大猷要求他们“以所授之教转授寺众,以永其传”,让真正的棍术永久地传承下去。二人归寺后,将所学真诀尽皆留于寺中,使得少**功得以再次登峰造极。普从归寺后不久便因故去世,宗擎一边传授寺僧棍法武学,一边勤修苦练,武功大为精进,几年后再遇俞大猷,得到他的称赞,并为宗擎亲自赋诗一,以示鼓励。而那以后,宗擎尊者便成为了少林一脉最著名的武学大师。
在高杰心目中,宗擎尊者和骆思恭一般,都是当世的顶尖高手,这李永芳的武功虽然不凡,当不该让他如此激动失色的。
正纳闷间,就听骆思恭又是一声低喝,弯刀复举而落,毫不犹豫地对着倒地待毙的李永芳斩了下去。
李永芳此刻手足无力,筋脉不畅,哪还有半点抵抗之力,他心如死灰,却毫不畏惧地直盯着骆思恭那决然的目光,慨然赴死。
望着李永芳那倔强不屈的眼神,骆思恭心里顿时一软,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指点他的画面,手中弯刀斩落之势稍缓。就在此时,隆兴酒楼旁的一个民宅中,一道黑影冲出,如旋风般欺到了骆思恭的身后,一把也是五尺长的长柄宝剑全力斩下,剑锋劈裂了空气,出刺耳的尖啸声,一剑之威,让人有种所向披靡的骇人感觉。
这一剑,其剑势、力都和李永芳之前那一剑相似,但威力却大了数倍,很显然,此人的武功已臻化境。
骆思恭刚才刀势稍滞,却错过了杀李永芳的最好时机,此刻他的刀锋虽已照亮了李永芳脖颈的血管,但那神秘人的长剑的剑气也已经侵袭到他的背心。骆思恭心中暗叹,莫非这李永芳今日命不该绝吗?!随即收刀反撩而上,将那长剑的悍然一击格挡开去。
两人刀剑撞击,在巨响中那人微微后退一步,随即又揉身而上,双手紧握长剑,一声爆喝,对着骆思恭再次斜劈而下。在中原武林中,传统剑术多以刺、撩、削等技法为主,如这般落力劈斩的甚是少见,这人的所使的剑招,更像是刀式,只是刀仅单面开锋,而这长剑却是双面有刃,即可力斩,还能回撩伤敌,变化更多。而且,他手中的五尺长剑除了比一般剑长度增加了约三分之一之外,其剑脊剑身都厚重了不少,也只有如此锻造的长剑,方能承受得其这般大力劈砍的剑法了。
而在这个神秘人出现后,宗擎尊者显得比之前还要激动,浑身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骆思恭定睛瞧了那人一眼,见他年约六十来岁,五短身材,身着普通的蓝色布袍,盯着金钱鼠尾的型,看长相也是一位汉人。因为个子矮小,手中又拿着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骆思恭自思要打败此人,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而远处,又隐隐传来了吆喝之声,显然是对方的援兵又再次增加了,再不撤退,只怕突围就困难了。于是,骆思恭弯刀再次磕开了对方的大力一剑,同时左手竖掌,对着那人凭空轻轻一拍。
那矮小的老头也现了骆思恭毫不起眼的一掌,但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劲力的波动,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再次举剑劈下第三式,突然察觉到胸口有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传来,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收了双手剑的内劲,将全身真气拼命向胸口处聚集而去。
围观众人不明所以,只见这矮个老头突然收剑,然后他胸口处出”砰“地一声闷响,然后他的短小身躯就倒撞而出,再次冲回了此前他隐伏的那个房子里。
此刻,李永芳已经乘机退到了那群手下的身后,他啐了一口鲜血,捂胸咳了两声喝道:“一起上!”于是,七八名属于第五旗队的高手、术来法师和东录突法师带来的萨满教弟子一起向骆思恭包围上去。
骆思恭看都没看这些虾兵蟹将一眼,只是盯着李永芳,传音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长身而起,瞬间窜上了酒楼前那棵高大杨树,然后便天黑黑、人渺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此时,王曦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拉着高杰和宗擎尊者道:“快走,金国大队人马开来了!”
高杰看了看宗擎尊者,只见他犹豫了片刻,便拍了高杰一下,大袖一挥,跟着王曦一起隐没在黑夜之中。
他们三人轻功高,加上离李永芳等人较远,离开时并未惊动敌人。李永芳见骆思恭退去,顾不得伤痛,向那个事先征用的民房快步跑去,刚跑了几步,就见那个矮小的老头也捂着胸口,佝偻着背缓缓走了出来,他连忙大喊道:“师父,您没事吧?”
那矮小老头抬眼看了看李永芳,苦笑道:“幸好我及时聚气于胸,及时硬挡住了这神鬼莫测的一掌,加上大汗钦、亲赐的宝甲卸去了他的半数掌力,伤势倒也无妨。只是我吴海生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未如此狼狈过!”
李永芳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您先回去疗伤要紧!”
这时,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也走到近前,心有余悸地问道:“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吴门主也败在他的手下了?!”
李永芳脸色一沉,冷冷道:“此人乃中原顶尖高手,即便是你等师尊亲至,只怕也讨不了好!”
吴海生微微一笑道:“永芳,二位法师只是担忧敌人太强,并无他意,不可无礼!”
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连忙拱手道:“没错,我二人只是担忧,并无半点诋毁吴门主之意!”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面带病态的中年人策马疾驰而至,其身后,约有百骑女真兵士跟随。李永芳等见了,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三贝勒!”
来者正是李永芳的岳父、四大和硕贝勒排行第三的莽古尔泰,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现场情况,问道:“人跑了?”
李永芳点头道:“敌人武功高绝,我等无能,请贝勒爷责罚!”
莽古尔泰看了看捂胸而咳的吴海生道:“吴门主,连你也受伤了,看来这来人真不简单啊!”他下马来到吴海生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伤势如何?”
吴海生摇头道:“无碍,贝勒有心了!”
莽古尔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那边给的情报只怕是真的了,这次,我大金国真是群雄汇聚啊!”
李永芳道:“阿玛的意思是,此人并非专为此事而来,其目的地是赫图阿拉?”
莽古尔泰转头望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婿,淡淡道:“你说呢?”
李永芳连忙拱手道:“三贝勒目光如炬,料事如神!”
莽古尔泰摆摆手,翻身上马,沉声道:“各位辛苦了,都撤了吧!吴门主请回府好生养伤,两位国师都已赶往赫图阿拉,东京城可就要仰仗您来坐镇了!”
吴海生抱拳道:“老朽静养三两日便当无碍,东京城贝勒亲率的第五旗队,当万无一失!”
莽古尔泰微微点头,随即便打马而去。
平安客栈中,骆思恭和高杰、宗擎尊者安全汇合,却没看到王曦,连忙问道:“王曦哪去了?”
宗擎尊者道:“他隐匿追踪的功夫无人能及,我让他去探明那个矮个神秘老头的住所去了!”
骆思恭奇道:“大师,您为何对那老头这般感兴趣?”
宗擎尊者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出声道:“不瞒骆大人和小杰,老僧此次和你等结伴而来,却是另有缘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