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九号的清晨，帝都迎来了一场大雪。
人身处帝都之中，会觉得帝都无边大：帝都的天上整片天，帝都的地上整片大陆。而当天上飞雪纷落，不仅帝都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被，连帝都外头也遮盖上来，人们才忽然意识到，从天空俯瞰帝都，气势不过无边大陆上一小块。
帝都城外南边的灵舟场因为受固定航道的影响，飞雪狂舞，从越州来的普通灵舟在天空盘旋了好一阵才降落。
武长生带着两个抱着丹炉的师弟下了灵舟，乘铁箱出了灵舟场，然后看到宋缺。
宋缺朝武长生三人大喊大叫。
一个时辰后，四人回到了越州别院。
“这就是越州别院。”宋缺在马车上叉着腰道：“气派吧。”
说完，他跳下马车麻利地扒开地面的雪，手指着金砖一脸兴奋：“看，金砖铺路，这是别的馆舍都没有的。认准这条金砖路，就知道越州馆舍在哪里，不会走错路。”
武长生的表情有些茫然，另外两个少年比武长生还矮半个头，一路上嘴巴都没闭着，现在是更闭不上了。
啪啪，宋缺拍了两巴掌，对三位少年的表情很是满意，喝道：“你们是赶着一场大雪了，没大雪你再看帝都那是真富贵真漂亮。不过，这大雪来得邪门，路上都有冻死的人。”说完，宋缺眉毛一挑，“走，我领你们见大师兄去，不过他也许还在修炼，出征在即，大师兄没浪费片刻时间。”
宋缺带着武长生三人就往里面走。
宋缺走得挺胸拔肚的，武长生也走得四平八稳的，他那两个师弟就有些畏畏缩缩。在武长生严厉的目光之下，两个才勉强走直线。
越州馆舍的人都在忙碌，午时即是是国战，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送勇士出征，少不得需要一些仪式外加奏乐之类的。这些年年都要弄一回，程序馆舍的人熟得很，舍内乐师不够也早有外面找来的乐师，铁定能在勇士出征吹出豪迈的感觉来。
往年是没什么指望，人们默默做事就是，但是今年不同往年，越州出了一个王鸣，一个花因罗还有一个顾盼兮。
当人们经过中殿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往里面瞟上几眼，想着能看到他们心目中的越州英雄。
八大馆舍的人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论起来越州馆舍的人最没底气，各种场合都是被奚落的对象。
他们无从反驳，因为近十多年来越州帝都大比都是垫底。实力如此，没有可争辩的，但是一口郁结之气在胸。前一个月，看门的大爷，后花园的花农在一起喝闷酒，居然垂足顿胸，嚎啕大哭，简直比国王还要觉得屈辱。
而今年，或许是越州馆舍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
与下人们压抑的兴奋不同的是，馆舍官吏们以讹个却没好脸色。
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担心越州战队在国战的成绩，相反他们担心成绩太过突出。
昨晚的事太过震撼，神武帝的那种气势，神罚降临的那种恐怖，这都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连看一眼都需要极大勇气的，而结果那个乖乖，王少门主悍然出手了。
这一出手，王少门主以及五雷门，甚至连同整个越州战队都成为众矢之的，这可怎么得了。
官吏中杨导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宋缺下注越州第一的消息他最先知道。
两万上品灵石票，这是孤注一掷还是信心满满？杨导觉得是后者。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的国战那可是有大事件发生。
一直垫底的越州要在国战上一鸣惊人了，想想就觉得像做梦，但是杨导清楚，越州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离梦那么近，那么近……
杨导看王少门主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够看。
这少年不是一眼两眼能看明白，甚至是不管你怎么看都看不透。当你觉得他就是这样的时候，他忽然就来一下完全颠覆你之前所有的评估与猜测。
他是神王之王？
杨导觉得有可能。
他听说过一种说法，无论是神界还是仙界中人，他们的修行要想圆满，终归是要在人界走一遭。
这样的人大多数在人界默默无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凡，偶尔死后会显示出一些神迹，这些都是《神仙谱》里有记载的，而极少一部分的下凡者，却会把人世间搞得沸沸扬扬。
这是很离谱的说法，但是杨导信，因而他把人世界发生的那些武道难以解释的人和事，他都归为那些下凡尘历练的人的身上。
王少门主显然符合这些特征，就算是他不是神王之王，他也是有了不得的出身。
这样的人带领着越州在国战上锋芒毕露，在给越州带来莫大荣誉然后一走了之，这对越州究竟是祸还是福？
这还真不好说。
杨导并没有多想，这些糟心的事让大人物去操心吧，做好自己本分就好了。
杨导来到前殿仔仔细细检查即将要举行的祭祀仪式，跟乐师沟通。
这些都做完，杨导站在前殿上看天空飞雪。
雪似乎越下越大，杨导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时节，燕州沙甜瓜是时令鲜果，专为解暑的，而现在居然飘雪，这是什么意思？
神界震怒？
杨导曾经看过一本《帝都纪事》，那里面也记载着一次六月飞雪，大概是百年前，神州帝国在燕州与莽族一战，一夜间六万儿郎战死。
战报传来，帝都一夜飘雪。
而今天，这是闹哪样？
杨导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他呆不住，来回跺了几下脚转到中殿大门口。
中殿内寂静无声。
这时，杨导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会是王少门主携娇妻美妾跑了吧。
不可能，跑了也就没必要押那么大的注。
杨导四下寻摸，没看到宋缺，再转到后殿，赫然看到那废弃许久的丹房忽然冒起白烟。
杨导走了过去一看，宋缺带来的那三个人居然开始炼丹。他们做的聊的，都跟即将发生的全帝都瞩目的国战无关。杨导心里禁不住道，他们的心得有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