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扶了下额:“一个开小卡车逃跑的人,对车子的兴趣与研究能浓厚到可以一眼从仪表盘看出车型?”
“而且,若真如你所说是对车子很感兴趣,那倒是又告诉我一点,那辆小卡车不是你的。”容越想了想突然加了一句。
任风流赞赏的一笑:“不错,确实如此,但你——”
“但我是怎么发觉的?因为你的话前后矛盾的次数太多了。”容越加快语速:“你对车子感兴趣,但在公路上时明明发现了轮胎印,却居然看不出那是你那辆小卡车的轮胎?那辆车子很旧了,但轮胎印却很清晰,说明有替换过,若你对车子不感兴趣,看不出来倒还说得过去,毕竟车轮胎可能是让别人帮你换的,但既然感兴趣,怎么没看出来呢?”
“等等,我确实没说,但也可能是轮胎印被雨水冲的太模糊了呢?这太——”任风流找到漏洞,但又马上被容越打断。
“这太勉强了?没错,但还有其他,比如说,你的光系异可以扭曲光线隐藏自己,那在收集物资时被赵前一伙发现的说法是怎么回事?你说赵前他们想把你绑起来,那之前又说因为你会用弓箭而被他们带上路的说法何来?难道要双手绑着绳子拉弓引箭吗?你的作战经验很丰富嘛,竟然摸索出这么多光系异能的使用方法,那么赵前一伙人有这么厉害?若说人多势众,你打不过就算了,竟然连逃跑都做不到吗?”
任风流撑着下颚,听得笑意盈盈地看着容越:“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说错了这么多的话。”
他的眼角的笑意掩不住趣味:“不过问题是,虽然你说了那么多,可也只能说明我藏身在赵前的队伍中别有所图,但我控制居晴与路长儒的证据呢?我想要夺广陵基地的说法更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哈哈。”容越突然笑了起来,在任风流诧异的目光中说道:“捕风捉影?风是台风,影是蜃影,捕捉不容易,但想看不见,除非我又聋又瞎。”
“说到又聋又瞎。”容越侧身指向居晴:“光系异遮挡身体,符咒掩饰气息,没有光没有声音,在商场里遇到赵前他们之前,你们不就应该是又聋又瞎的状态吗?”
居晴莫名其妙,任风流却是眉头一皱,仅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啊”的一声,恍然大悟。
“你总算是发现不对了?真是不容易啊。”容越看着他一笑:“在居晴竟然做出看得见的动作之时,我就在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在你明明不需要指引就能收集物资之时,我又在想,你难道是故意的?但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你居然就这么一直大咧咧毫无收敛意味,像倒豆子一样不停的滚出破绽,后来更是一点不顾忌的又是拉扯又是说话。”
“现在我才知道,你居然是真的一点没发觉!”容越叹了口气:“我实在忍不住的都在想,到底是你太看不起我的智商,还是我太看得起你的智商了?”
居晴一愣,对啊,她在走进商场时明明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三人,怎么后来进到超市之后就能看到了呢?那个时候怎么一点没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她边想着边恍惚的看向任风流,本来以为他会因为容越的讽刺而生气,却想不到任风流看向容越的目光让她心惊肉跳,竟是移不开视线的痴迷与热情,像是看到了什么绚烂夺目至极的美好事物一般。
“更不要说,自从居晴喝了你送的水之后,就一直不断的在话中挤兑你,她和你有仇吗?还是突然看你不顺眼?”容越只将任风流目光中的沉迷当做探究,继续说道:“可是你和她明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自相识以来交谈的话连十句都不满,在坐上车子时还不见有闹矛盾的迹象,怎么在她喝了你赠送的水之后,就开始不和起来?”
“我自己不是异能者,但修习道术也需要凝神,一个人的意识若被骚扰,想必会不自觉的抵抗,就算入侵者再怎么小心,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容越看向居晴:“居晴对你突然产生的敌意,应该就是来自潜藏在识海中的指示,虽然她自己无法明白,但已经在下意识的排斥你。”
“至于路长儒,你可知道他此人向来多疑,在末世来临时是我救了他,也是我照顾了他六天,但路长儒却没有付诸全部的信任,一举一动中不无试探的意味。”容越无奈的摇头:“他的多疑根深蒂固,不论我如何坦诚也无法获得他的信任。”
“但这一点,你却不知道,在你看来,一个在危机中被救的人,想必是肯定会对救他的人感激涕零的吧?”容越认真说:“路长儒的身世并不简单,他不是工薪族,不是白手起家,他的双亲,小弟都有一定的声望与人脉,他很清楚自己有被算计的价值。但在当时,我都已经说出宋白云这三个字了,他的眼中有震惊,有了然,有失措,却没有对我的戒备,明明在他看来,我有很大的几率是被师父宋白云所派,特意潜伏在他身边,但是想想路长儒在车子上的表现,没有怀疑,没有试探。”
车子里除了容越清冷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容越迎着任风流染上复杂的目光:“在加上车厢内一开始整齐,后方却散乱起来的符纸,路长儒因纪铭的死亡而大受打击,异能耗尽,那个时候的他防守空虚,很容易就能被侵入意识中,但随着休息时间的延长,路长儒的精神开始恢复,渐渐有了抵抗你的能力,你为了不让他发觉,就故意让他看到赵前,趁着他心神动荡时加以鼓动,才会有了之后路长儒杀赵前的举动。”
“这些难道不是在在表示出你控制或影响了他们两个人吗?”
任风流笑盈盈的击掌赞叹:“说的一丝不差,犹如亲眼所见一般,不得不说,你的观察与判断能力和演技一样出神入化,我实在是感佩,但你又是如何发觉我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广陵基地的?”
“哦。”容越突然转身启动车子,声音中染上笑意:“原来还真是如此,你的目标果然是广陵基地,多谢解答。”
任风流一愣,顿时恍然大悟:“你,你是在……”
后车厢的居晴越听越糊涂,她身旁的居成却是哈哈大笑:“容越你太坏了,居然用骗的。”
任风流在居成的笑声中握紧双拳,看向容越的目光阴鸷起来:“你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从一开始就是在诈我!”
容越慢慢将车子拐上高速公路,空出一只手按上任风流开始蓄力的手:“冷静,我没有要与你为敌的意思,只因恼羞成怒就推开一个可能的盟友,太得不偿失了。”
任风流握了握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当容越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心内腾升的怒火突然平息了大半。
“喂喂,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居晴作为唯一一个不明所以的人,任风流没有恼羞成怒,她倒是要爆发了:“搞什么,弄得我心里痒痒的,说清楚好不好!”
任风流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了下来,看着容越好奇地问道:“我也想知道,就算你没有证据,但又是怎么看出我的目的是广陵?”
雨刷摆动,扫清玻璃上的雨水,容越慢悠悠的回答:“赵前,能把活人变小的异能者,联系师父,分身乏术,法剑,路长儒杀人,生命危险,驱逐丧尸,土墙,顾头不顾尾,匿踪符,懂道术的人不用出去找食物。”
任风流随着容越的话而一点点面色狠戾,居晴却还是五里雾中:“可以再说明白点吗?这些话有哪里不对吗?”
“赵前的手下有很大的可能认识你,但他却不认识你,这说明你至少有个所属的组织,还有一定的地位。”容越看着路,解释自己的话:“在商场里时几乎所有曾与你同路的人都死了,离开的人只有赵前与另一名异能者,白虎出现时所有异能者都在蓄力,却只有那名异能者除外,我猜他的异能就是能把活人变小吧,逃出那一仓库丧尸的异能者其实并不少,但他们都变小躲藏了起来。”
任风流冷笑一声,容越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末世第四到第五天起通讯管道瘫痪,但你似乎没有发现,总是提议我联系父母,联系师门,你可能确实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之前是一直留在所属的组织里吧,那里大概有专门开辟的通讯管道,你离开之后又一直能用精神意识联系同伴,所以才一直没发觉电话已经不能用了。”
“在我说出师父宋白云的名字之后,你立刻就将各处基地的迅速建立与我师父的未雨绸缪串联起来,不仅如此,更奇妙的是,你竟然用了分身乏术这个成语。”容越好奇的问道:“难道那些基地都有一些与我师父有关的相同点吗?所以你才会暗示,那些基地是在我师父的帮助乃至规划下建立起来的。”
“做出上述猜测,要联想出你的目标就不难了,当时我不知道行武佣兵团的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窥探一二的。”容越说道:“如今是末世了,秩序与律法已经所剩无几,各地都建立起了求生基地,这些基地都是由官员设立的吗?我看或许有,但全部都是就未免不太现实,若真如这猜测,有数个基地是由私人掌控,那么我脑中就不得不浮现出野心,领地,吞并这几个词来。”
“行武佣兵团志在铜鼎,他们是个组织,末世才到来五天,但他们明显已经有分明的等级规划了,所以肯定是在末世前就已经存在,像这种有一定规模和武力的组织,要想建立救生基地并不是难事吧,你也有所属的位置,目的也不外如是。”
“既然有了综上的猜测做基础。”容越继续道:“如果各基地确实有我师父的影子,道术应该很受重视,所以你才随身带法剑,至于用途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你的私事。你说小回是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使用饕餮纹铜鼎召唤白虎,但我们至少晚了他们十几分钟,追上的时候已经满广场都是动物,你怎么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使用铜鼎?”
“因为你能与队友精神沟通,至少他们入耳的声音也能被你听见,洪宇泰一行人出来后见满广场的动物,肯定会询问留下的那些人,所以你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容越驾驶着车子开过大桥:“既然我师父已经出名了,那么你知道我从没有提过的匿踪符这个名字,知道成套的匿踪符能结做符阵,有驱逐丧尸的能力而不是单张时的隐藏气息,知道符阵结成需要在单张时限内头尾相连,知道基地是土墙而不是石墙或铁墙,知道懂道术的人不需要出去寻找食物……”
容越大气不喘:“知道这些,自然也就不奇怪了,但这所有的认定都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我没有证据,全部都是猜测。”
“所以我才说这么一大堆。”容越勾唇一笑:“将所有猜测都以证据确凿的方式说出来,诈你说出真相。”
居晴听得脑袋里浆糊一堆,头痛得很,她推了推居成:“哎,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居成将她按到,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闭上眼睛,不要想太多,你的意识被人加了暗示,所以才一直听不懂他们的话,放松,我帮你顺一顺。”
容越放慢了车速,居成其实在三个小时前就该醒过来了,只是一直在驱逐任风流侵入的意识扰乱,所以直到刚刚才真的醒过来。
任风流哈哈大笑,看着容越语气危险的说:“可知道你说的越多就越危险?”
容越不在意的轻笑一声:“我说了,我没有要与你为敌的意思,而且若我真的将你的打算与埋线全部猜出来,想必你已经与我动手了,既然还能沉得住气,那应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过你若是想从内占领广陵基地,我也不会乱凑热闹,但我提醒你一句,那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