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1 / 1)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的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我们都知道席慕蓉写过《一棵会开花的树》却很少有人知道席慕蓉还写过七里香,绿树白花,满园郁香。

不知道为什么,陈鲲整晚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席慕蓉的七里香。

睁开眼,天微亮,外间有母亲起床做早饭的声音。

微柔的光线透在窗户的玻璃上,有些年头的木制窗框油漆斑驳。早已看不出以前光鲜的大红色。

陈鲲的房间,小小的,摆上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已经是满满当当。

墙壁上有幼儿时陈鲲在墙壁上的涂鸦,张牙舞爪。

家是小小的,两间屋子,整个大杂院都是有些年头的砖木结构,两层的房子,带着天井和长长的巷子类似过道,上下加起来其实不小,只是住的人不少。

住在这里的十几户人家也大多和陈鲲家里一样,要么一间要么两间房间,有的孩子已经成人甚至结婚生子的,十几口人也就这么挤着住。

若干年后这样的房子有一个专属名词叫做鸽子笼。

陈鲲家里所在的这一片都差不多,大部分是解放前的建筑,明清时期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大多都已经破败的厉害。

窄窄的巷子,破旧的大杂院,甚至有一些倒了的房子也没人管,生满杂草。

极少的几栋红砖瓦的房子鹤立其中。

这一片,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棚户区的。

家里条件不好,陈鲲知道的,实际上他们家以前不住这里,也曾经住在高高的楼房,明亮光鲜。

母亲嫁给父亲后就没有工作过的,父亲是个评价有些复杂的人,总的来说其实也算是个有能力的,在陈鲲更小的时候家里也风光过。

那时候陈鲲还只有五六岁,家里经营着一家五金厂,进出已经有小轿车了,小小的年纪跟着爸妈去过SH、BJ、杭州甚至是刚开放的深圳。

在那个时代这个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在陈鲲的记忆里,在那个光鲜的家里总是高朋满座,来的最多的,是总背着枪的夏伯伯,印象中父亲在公安系统的朋友特别多,而夏伯伯是父亲最要好的几个朋友之一。

忘记谁说过:人年少得意,就容易忘形,父亲后来的过程就像是电视狗血的套路,有钱了,赌钱了,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了,唯一的庆幸是还好父亲没染上白面。

母亲哭过闹过,然后父亲就回来的越来越少了.

小小的陈鲲还不太懂得这些,只是每次父亲回来陈鲲都有糖果吃,还是开心的。

最终事情的结果就是,无心打理的工厂倒闭了,银行的欠款也还不上了。厂房荒废了,家里高大的楼房也卖了。好在父亲再也没有不回家了。

搬家那天场景陈鲲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这时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仿佛有仅仅是昨天。

买房子的钱是东拼西凑借的,那时候家里家具已经不多了,两张床,两个立柜,一个缝纫机和零零碎碎几个桌椅。就这样母亲还是为着搬家发愁。新家很远。

母亲想找几个朋友帮忙搬家,父亲不同意。朋友们来了,肯定会出钱把车雇了。印象中父亲一直都特别好强。

他说:“我一个人能行,多跑几趟。”

周末搬家时,父亲借了一个板车,把大件的家具摞上去,用麻绳捆好。母亲背着衣被,准备提着各种零碎物件乘电车过去。父亲让陈鲲和母亲一起坐电车,帮她提点东西。母亲则要陈鲲帮父亲扶着家具,以免掉下来砸伤人。陈鲲听了母亲的,但就算陈鲲举起手来,也够不到摞在板车最上面的椅子。说是扶着,其实只是跟在后面走。

父亲心情不错,说:“这车大,拉的多,咱们两趟就完事了。”

陈鲲之前见人用板车,通常是推着。但这次车上的东西太重,推不动,得拉。车头钉着一个铁环,专门用来拴皮带。板车的两个把手只能用来保持平衡,真正吃力的是斜勒在胸前的皮带。父亲在肩膀上搭了条毛巾,免得被皮带勒破,这是他在工程队时得来的经验。他把身子前倾得像是要趴到地上,右腿使劲一蹬,再从喉咙里低沉地哼一声,板车就开动了。若干年后陈鲲在语文课本上看过一张图,叫“伏尔加河的纤夫”,里面的人就是父亲此时的样子。

一路上,每隔几分钟,父亲就问一句:“你累不累?”陈鲲答一句:“不累。”其他时间,父亲就给陈鲲讲沿途的地名,伴随着时不时的咳嗽。皮带肯定勒得他不好喘气,因为他粗重的呼吸声里夹杂着砂轮互相摩擦的声音。而陈鲲一直紧张地盯着车顶上摇摇欲坠的椅子,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父亲把板车停在路边,自己坐在旁边休息。他点了根烟,又递给陈鲲五毛钱,让去坐电车。陈鲲拒绝了,因为陈鲲小小的心路总是害怕最上面那把椅子掉下来砸到父亲,陈鲲得帮他盯着。父亲催了几遍,见陈鲲态度坚决,也就作罢。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凑上来问:“你这家具是不是要卖?”

父亲看着他笑,说:“看你出多少,出的多就卖。”

那人也就没再问。等父亲抽完了烟,重新上路。

陈鲲问:“还有多远?”

他答:“不远,已经走完一半了。”

剩下的路上,父亲还是几分钟问一句累不累,陈鲲也还是那么答。不过到下午父亲坚决不许陈鲲同行了。

那是一个夏天,阳光斑斓,陈鲲站在父亲的背后,看着父亲拖着板车渐渐远去的背影.

躺在小小的床上,陈鲲眼眶红了起来,这个时候特别想抽一支烟,只是在家里陈鲲是不敢的。

陈鲲爬起来,下床慢慢的穿衣服.

这几年父亲一直在给人运输队开汽车,全国各地到处跑,收入其实还可以,只是父亲并不善于理财。

老话说得好,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家里条件依旧没有多大改善。

推开房门,小小的餐桌上放着白水煮的鸡蛋,一支装在玻璃瓶子里的牛奶,母亲走过来帮着整理下陈鲲的衣领,摸了摸陈鲲的头发。

“吃过早饭早点去学校,好好读书。”母亲语气轻柔。

尽管知道陈鲲成绩差的一塌糊涂,依旧固执的认为仅仅是小孩子贪玩,自己的儿子仅仅是不努力而已。

母亲回到房间去睡回笼觉去了,陈鲲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眼泪无声的往下掉,岁月没有给年轻的母亲留下太多的痕迹。

母亲以前是不做早饭的,印象中母亲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喜欢打打小麻将,一毛钱一个子也可以乐此不疲,有时玩的晚了早上起不来。

所以之前大部分时间陈鲲是不在家里吃早饭的,母亲会给两块钱,九几年那时候的两块钱可以有一顿丰盛的早餐。

只是后来母亲发现陈鲲往往揣着两块钱不是去了游戏厅就是去了弹珠房,之后母亲都会在陈鲲上学前准备好早饭,两个白水煮鸡蛋,一杯牛奶,往往餐桌上依旧放着两块钱。

这一刻桌子上依旧放着两块钱,只是陈鲲怎么都拿不起来。

背上书包,轻轻的推开门,回头仔细着打量这房间。

说了一声:“妈妈,我走了。”

转过头,心里沉甸甸的。房子很小,家里却很温暖。

握了握拳头陈鲲轻声对自己说:“努力读书吧,好好规划规划怎么赚钱,给父母更好的,因为他们值得。”

早晨的风有点凉,弥漫着樟树浓郁的香味,窄窄的巷子,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凌乱的覆盖着昨日樟树掉下来的旧叶子,色彩斑斓。

路过的早餐车带着白色的水蒸气,长长的水气拉着线条一路向前。

陈鲲却感到从身体到灵魂深深的颤抖,抬起头,陈鲲擦去眼角的泪,有些东西不去说,并不是遗忘,他对自己说:“嘿,小子,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辜负剩下的每一天。”

来到学校,教室里已经有一些同学早就到了,原本有些喧嚣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见陈鲲进来多少有些畏惧,实际上昨天陈鲲在天台的一举一动被不少人在六班那平行的教室里看了个通透。

背地下有人说陈鲲大流氓,大混子的估计不少,只是敢当面说的目前还没有。

陈鲲不管这些,实际上他也早过了享受别人畏惧的年纪,对现在的陈鲲而言,搞定排骨也不过是重生后极微小的事情。

几个月后就得中考了,最起码得换一个好一些的学校吧。然后还得想想怎么改变人生的轨迹,那么你得有一个团队吧?陈鲲真的感觉时不待我了,那有那么多时间考虑这些同学复杂的心理动作。

陈鲲把书包放在书桌上,起身拿起后面的垃圾桶,把抽屉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乱七八糟一大堆,带美女图像的杂志封面,古惑仔系列的签名照片,烟盒,武侠小说,上课时传的小纸条。

陈鲲也不管不顾,一股脑的全部当垃圾处理,低着头全给扫到垃圾桶了。

一双白色的李宁运动鞋出现在自己眼前,抬起头是李倩如花的笑靥,一直没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小女朋酒窝这么深,笑起来非常可爱。

李倩轻轻地说:“在干嘛呢?”

陈鲲笑了笑:“收拾一下,把这些乱起八糟的全丢了,我要好好学习呢。”

笑意真的可以传递到瞳孔里面,这一刻李倩满眼的笑意仿佛下一个就会溢出来。

“那很好呀。”李倩语气轻快,掩不住的开心。

“嗯,是很好的,可得麻烦倩姑娘帮我补补课了。”

陈鲲心情也莫名轻快起来。

一句倩姑娘让李倩莫名有些害羞,把手上的作业本轻轻的放在书桌上。

“我放这里了,你看看吧,昨夜最好还是要自己写的,我先过去了,学习上有什么不明白的真的可以问我的。”

陈鲲点了点头,心里莫名有一些甜。

收拾好书桌,把李倩的作业本摊在桌子上,娟秀的字很工整,也很漂亮,有一些赏心悦目了。

陈鲲的字其实也很不错,当然,这里说的是很多年后陈鲲的字,现在其实写的不太好的。

这会儿拿起笔字知道怎么写,可是搭配起来去不那么好看,摇摇头陈鲲心到:“小说也是骗人的,什么拿起笔就能和几十年以后写的一样?怎么可能?都是骗人的。”

但是陈鲲知道练习一段时间,以前的手感也就能回来了。

刘辉敲了敲教室的后门,随后走了进来,和王涵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来到陈鲲桌子前面打招呼道:“鲲子。”

陈鲲笑了笑,把自己的和李倩的作业本一块儿放进来抽屉。站了起来和刘辉一块儿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时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两人来到走廊的尽头,其他几个在这儿玩的学生一见,赶紧的走开.

刘辉掏出烟,陈鲲接了一根,两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教室走廊抽了起来。

“鲲子给你。”刘辉递过来两张青色的纸币,这种青色的百元币再过两年会有更鲜艳的第五套人民币替代。

陈鲲接过钱,深抽了一口烟,“周一我一块儿还给你。”

“这我压岁钱,我爸妈也不知道的,我自己另外还有零花钱的,昨天鲲子你可真给力,只是你真给排骨他们烟?”刘辉知道陈鲲家里条件不好的,希望能宽宽小伙伴的心。

“打一棍子总得给些甜头吧,不然天天惦记着他们报复还不给烦死?烟我给了,在来找麻烦就太下作了,那可就站不住脚了,估计收了我烟,如果还打算找我麻烦,那个时候给他们帮忙的都没了。”

“所以烟收了事情才算真正到此为止了。”

陈鲲拍拍刘辉的肩膀,说道:“做人要大气。”

刘辉一脸沉思的点点头,这年头的孩子其实都早熟,通过昨天的事,刘辉心底是佩服陈鲲的,自问他自己绝对做不到,哪怕有陈长青帮忙压着场子自己也搞不定,所以昨天陈鲲向自己借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来是真把陈鲲当兄弟,二来也是真佩服陈鲲,这时见陈鲲给自己分析,心中不由想起他老子刘远山说过的人要找比自己有能力的人玩,才能学到东西。

至于钱,刘辉是真不放在心上的,虽然说这个时候普通工人一月工资不过四五百,两百块钱真的不是一个小数子的,刘辉还是觉得能帮到朋友还是值得的。

这份情陈鲲记下来,钱肯定是要还的。

灭了烟,各自回了教室,又拿出李倩的作业本,抄了起来。

一边写一边想着心事,其实作业陈鲲不写也没什么,都属于老师放弃的品种了,收作业的小组长一般也不敢收陈鲲作业。

可是改变不都是点滴开始嘛,对陈鲲来说这是好的开始,其实学习都不是陈鲲最烦的,哪怕一天不看书,只要考试的时候今年的座位变化不大,陈鲲都有办法混一个重点高中,可是陈鲲真的希望自己的学习成绩能好起来,仅仅是希望对得起父母的期望。

当然首要的还是钱的问题,昨天买烟的时候,陈鲲路过报亭看见马宝川升为纪检委书记了。

后世很多八卦新闻一下子就跳进了陈鲲的脑海里,陈鲲知道能怎样弄到钱了,尽管存在不小的风险,可是陈鲲觉得这个风险值得冒一冒,当下决定明天就去探探路。

毕竟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口袋没有两块钱,实在是让人难受,而且陈鲲后续的很多计划都离不开金钱的支持,真要想在这个年代闯出一番天地,没钱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真正让陈鲲头疼的是怎么把钱洗白,而不让人怀疑钱的来路,不然有钱也没法光明正大的用,陈鲲现在的年纪是一个问题,不然洗白的途径是很多的。

看来还是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至少前期需要这么一个人,陈鲲咬着笔头发呆。

时间在思考中流转.

一整天陈鲲都显得很安静,除开中午去王矮子那里拿烟,所有的上课时间陈鲲都异常认真,哪怕是课间休息的时间,要不然在自己的座位上涂涂写写,要不然有些问题没听懂的就去问自己的小女友。

期间和刘辉在过道抽了两支烟。

到放学的时候和排骨几个人果然在门口等着,陈鲲也不打算上天台,在学校保安诧异的眼神把黑色塑料袋装着的烟递了过去,几人嘻嘻哈哈,俨然是多年的好友。

不经意间,发现黑子带着几个人站在街道的另一边,见陈鲲看过来,露齿一笑,也不打招呼,直接走了。

陈鲲笑了笑,明白黑子又或者是陈长青怕自己吃亏,过来照应下,现下没事,也不打算过来打招呼,直接就走了。

陈鲲心想,其实这两个人还不错,也许不经意间就找到了自己团队的一两个成员.

当然,一切的问题都得等陈鲲明天初探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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