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侑臣气得脸色发白,差点晕厥过去,颜俍死里逃生,酱紫肿胀的脸渐渐开始消退,围观诸人群情悲愤,唏嘘不已。
颜俍站起来,趔趄着来到萧侑臣面前,搭着他的肩膀,“萧公子,你今天救了颜某一命,这份恩情颜某不会忘记的。”
“萧某如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只想一死了之。”萧侑臣嗓音暗哑,神情落寞。
颜俍叹道:“我让萧兄如此受辱,内心也是无比煎熬,姜燮如此嚣张跋扈,实非易与之辈,萧兄千万莫说气馁的话,咱们还须振作精神,好生商议,方能报得今日之仇。”
“有生之年,我必手刃此贼!”萧侑臣说的字字带血。
颜俍忽地说道:“萧公子,不如你我二人今日义结金兰如何?”
萧侑臣眼神一亮,登时兴奋道:“好!”
他们俩个准备一番,然后来到村头关帝庙,燃香结拜,歃血为盟。
“晚辈颜俍,今日与萧侑臣兄弟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晚辈萧侑臣,今日与颜俍兄长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结拜完毕,二人忽然感觉异常兴奋,刚才的那番屈辱早抛到了九宵云外。
此刻最需要的,当然是喝上两杯。
“稻香居”是他们熟悉的地方,彼时店里无人,掌柜的过来凑趣道:“二位公子好久没来了,老朽给二位斟上一杯,祝贺二位会试及第,来日必定鱼跃龙门,前途广阔。”
众人客套一番,掌柜的悄声道:“我听客官们说,曲阜这两日不安生啊,二位公子可有所闻?”
颜俍二人心情大好,彼此推杯换盏,任凭掌柜的絮叨起来。
“咱们村边的荷塘,水不过齐腰深浅,这都能溺死人,你说怪不怪?还有前日村东头王氏之女,好端端的突然暴毙了,原本都以为她八字轻薄,命当如此,可是今日张二郎来此说了一番话,却让老朽甚是惊慌。这张二郎便是回春堂张郎中的外甥,在回春堂里当个伙计,偶尔会来喝杯小酒,与老朽颇为熟络,这张二郎说,除了咱们东村的王氏之女,上台村一家胡氏,陆家村一位陆氏,颜家庄一位外姓,都是女儿突然暴毙,而张郎中把脉之后,却吓得未敢说出实情,只说是先天痼疾引起意外身亡。”
姜掌柜顿了一下,见无人发问,便自斟了一杯酒,续道:“这几位未出阁的闺女为何会突然暴毙呢?”
姜掌柜看了颜俍和萧侑臣一眼,拉长了语调说道:“精尽而亡!”
颜俍和萧侑臣只顾着喝酒,似乎从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
“我就说吧,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能不招人可怜吗?”他又降低了声音,“不过这里却着实透着古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精尽而亡,都是未出阁的大闺女,那张二郎就说了,”姜掌柜左右看了看,“她们都是被鬼压床之后暴毙的。”
颜俍看了一眼姜掌柜,“你说的上台村胡氏,可是胡宗奎家?”
姜掌柜立刻来了精神,“对呀,他家尚有一个儿郎叫胡宝,颜公子认识?”
颜俍点点头,“我听说是因为家族疾病而夭折的。”
姜掌柜压低声音道:“那张郎中如何敢说出实情?若是被官府知道,定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掌柜的见二人爱搭不理的,就站起了身,边嘟囔着边退了回去,颜俍与萧侑臣又喝了一阵,忽道:“萧兄,令妹近来可好?”
萧侑臣点点头,叹道:“整日数落我没出息,眼里只有颜兄一人,只要是颜兄的文章,她都能倒背如流,我还想问颜兄,在京城咱们说笑时,颜兄对舍妹也是赞美有加,不过据我所知,颜兄连舍妹的面也没见过,何以心生好感呢?”
颜俍笑道:“不止心生好感,我还打算着这两日去府上提亲呢?”
“什么?!”萧侑臣张着大嘴傻乐着。
“怎么,难道萧兄不同意吗?”颜俍笑看着萧侑臣。
“不是不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颜兄何时竟有这般打算,莫非你们二人早就做了什么手脚?”萧侑臣取笑道。
颜俍哈哈一笑,“这个就恕难奉告了,只要萧兄别捆住颜俍的手脚就好。”
“这么高兴哪!”
忽然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二人一看,竟然是陆德明和闻殊。
二人急忙起身,陆德明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我在路上巧遇的闻殊道长,这二位是咱们曲阜的大才子,颜俍,萧侑臣。”
“表兄,萧公子。”
陆德明一愣,“你们认识?”
萧侑臣笑道:“从小一起光腚长大的,算是认识吧?”
众人客套一番,又换了个包间坐下,陆德明给众人斟满酒,笑道:“千里有缘来相会,来,咱们干一杯。”
闻殊道士灿然笑道:“得蒙陆博士赏识,小道万感荣幸,当浮一大白,只是小道并不饮酒,还望海涵。”
陆德明朗笑几声,与颜俍萧侑臣痛饮了几杯,又道:“请恕在下冒昧,这几日街头巷尾人心惶惶,似乎发生了很多恐怖事件,莫非真如村民所说,道长是特来此地抓鬼不成?”
闻殊道士欠身应道:“圣恩浩荡,乾坤朗朗,纵有些孤魂野鬼,亦不敢随处撒野,我见此处星兆异常,所以特来查看,至于魑魅魍魉等妖狐鬼怪,若敢惹是生非,小道手中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
“昨日在荷塘溺死一人,道长可曾听说?”
“略有耳闻。”闻殊道士点点头。
“道长有何高见?”陆德明乘机问道。
闻殊道士摇摇头,“未见尸身,不敢冒然断言,天下离奇死亡之人多矣,若说都与鬼魅有关,不免有些牵强。”
陆德明咳嗽一声,“不知道长在姜村还要盘旋多久?”
闻殊道士沉吟道:“很难说,小道近日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异常,光色晦暗不明,甚是担忧。”
陆德明闻听此言大吃一惊,见闻殊道长欲言又止,禁不住沉声问道:“紫微星向称帝王星,怎会出此异象?如今我大唐盛世,万朝来拜,四方安宁,圣上更是龙体康健,威仪天下,道长为何如此危言耸听?”
闻殊道士朗笑一声,亢声道:“小道只是个方外之人,眼有所见,心有所感,只因陆博士乃当朝权贵,是以才吐肺腑之言,还望陆博士莫要降罪才好。”
颜俍赶紧打个圆场,笑道:“陆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位道兄入道日浅,口无遮拦,陆先生莫怪。”
闻殊道士却不理会颜俍的眼神,叹道:“与紫微星相反,东方太白星大作,光芒闪耀,似有杀星降临,即使紫微星不为所克,杀伐声亦将震动朝野,虽是太平盛世,亦是杀机四伏,届时将不免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了。”
颜俍听得直皱眉头,他知道闻殊向来我行我素,万一得罪了陆博士,自己不免白白跟着受罪,刚要劝解,却见闻殊起身抱拳道:“小道口无遮拦,打扰了诸位雅兴,先行告退便是。”
陆德明只略微拱了下手,算是客气,颜俍和萧侑臣送至门口,闻殊道士转身看着颜俍,忽道:“莫走死门。”
颜俍听着直挠头,不快道:“颜闻殊,你非得干这抓鬼的行当吗?你既然是个大孝子,回家好好孝敬你父亲呀!你也是名门出身,也是满腹经纶,好好的你当什么道士呀!”
颜俍兀自在那儿自言自语,萧侑臣拍了下他的肩膀,“别说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过这家伙越来越像个道士了。”
“你听懂他刚才说的话了吗?”
“不明白,黑道有黑道的切口,道家也有道家的行话。”
“你的意思,他说的是客气话?”
“对呀,施主留步,莫送此门。”
“莫送此门?”
“难道不是?”
“我听着是莫走死门。”
“莫走死门?”
“行话?”
“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