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兮小时候就倔,跟头牛似的,对谁都不耐烦,谁多说两句扭头就走。
她妈曾不止一次说过,谁家姑娘家这脾气啊,长大了还得了。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秦予兮还那样,小牛犊子一个,不管不顾。跟谁都一样,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
秦春明还怕她打不过那些年纪大个子大的孩子,特地送她去学了跆拳道、拳击、少儿武术……后来,在A市,秦予兮基本成了没人敢惹的人物了。
她的一众亲戚一致认为,她真是浪费个文雅的好名字。
秦予兮打小就没哭过,一般有什么仇什么怨,她当作就发作了,直接打得别人趴地上。
甚至后来她妈离开,她都捏着拳一声不吭,她妈走一步哭一步,秦予兮就是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盯着她妈。
她妈都走出去老远了,还跑回来抱着她哭着说:“兮兮,你跟妈说句话,跟妈说句话啊。”
秦春明在一边都抹眼泪了,秦予兮无动于衷,不过,话倒是如她妈所愿,说了两句。
“你走吧,永远别再回来,我就当你死了,你也忘了我,或者当我死了也成。”
当秦春明终于意识到秦予兮长歪了,已经为时已晚,她已经掰不回来了。
秦春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去给她创造好的环境,用尽所有去保护她。
或许是他的保护太过密实,以至于后来,她完全不能分辨别人的真心假意。
她死前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答案是无解,这世界还有很多黑暗与极恶。
而现在,她终于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利用朋友、攻于心计,甚至美人计都用上了。
她步步为营,算计一切,身边的人与事。
但她依旧恶心,她恶心自己,恶心现在她所做的一切。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他逼她如此,是他把她变成现在她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自重生以后,蒋子豫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一天跟沈知非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但事情已经发生,算起来,还是她主动。也没什么好说的。
蒋子豫掀开被子,没有看床上的另一个人一眼,捡起衣服去了浴室,自始至终他都很平静。
宿醉的人是沈知非,他虽然醉了,但却没有彻底断片,昨天晚上的点滴涌现眼前,他盘腿坐起,点了根烟。
蒋子豫……他真的看不懂。
蒋子豫洗好澡吹好头发出来,又去把自己的包拿上,准备走人。
沈知非吐出口烟,他说:“蒋子豫,你有心吗?”
蒋子豫回过头,嘲讽地一笑,似在嘲讽他,又似在嘲讽自己,但然然是一句话都没有,就那样离开。
蒋子豫走后,沈知非也没在酒店多呆,他回到家时才发现手机已关机,他先把手机给开机了,很快接二连三的信息提示音,响了许久都没歇下去。
沈知非把手机随意地扔在沙发上,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完全失了思考能力。
他爸的手他从来没有插手过,就连他平日里有多少是朋友有多少是敌人他都一概不知。
沈远总说他没用,以前他不以为然,他总觉得他们口中的没用,只是因为他不能配合他们,不按他们的思想去生活而已。
现在看来,沈远说的很对。他是没用,出了事,他竟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沈知非瘫着坐了好一会手机提示音才歇下去,随即电话铃声又响起,沈知非看了眼来电提示,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沈亦非,一接通沈亦非便压着声音问他,“你在哪?”
沈知非轻声回答,“在家。”
随后那头便挂了电话。
沈知非拿着手机看了会,对沈亦非此举有些莫名。
十多分钟后,门铃响起,沈知非愣了一下立即起身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连门外的人都还没看清沈知非脸上就挨了一拳。
那一拳不轻,沈知非后退好几步条件反射地捂着脸弯下腰,一抹嘴角,已经出血。
“你昨晚去哪了?”
打完人的沈亦非问,并一脚将门给踢上了。
沈知非想大概是昨天晚上让大家担心了,所以这一拳他挨得也不算亏,也没打算还回去,抹了抹嘴角说。
“去喝了点酒,有些醉就找了个酒店睡了一夜,手机没开,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沈亦非仍旧是阴沉地盯着他,继续问,“和谁?!”
沈知非愣住,看了沈亦非一眼,后者脸上带着热着的表情,似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问个明白。
沈知非别开眼,只好说:“蒋子豫。”
他话音才落,沈亦非的拳头又挥了过来。
沈知非要来想着,这事是他理亏,就让他哥打两拳好了。
但沈亦非落下的拳重又急,几下他便有些受不了了,打人的沈亦非怒气冲冲,被打的沈知非本就因为他爸的事躁着,这会不禁也有些上火。
“哥,你够了没有?!”
沈亦非又挥了几拳才停下手,他气喘吁吁地看碰上沈知非冷笑,那眼神绝对不是看兄弟的眼神,而是仇人!
这让沈知非吃惊,并且不解。
“哥……”
沈亦非打断他:“你别叫我哥,当初你跟秦予兮在一块的时候,我可曾做过什么?”
沈知非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亦非。“你从来没说过……”
沈亦非说:“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她,跟你跟她我都没有说过,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也希望她幸福快乐,我也一直以为她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都能幸福快乐,你能给她想要的那些东西……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亦非,你都对她做过什么?你把她送进那样的地方,你让她受尽折磨受尽羞辱,又让她死去……知非,我有时候真的很恨你,如果你也不姓沈该有多好。”
沈知非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沈亦非又说。
“秦予兮已经死了,那么你呢?我跟子豫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来插一脚?你真当过我是你哥吗?”
沈知非摇摇头,“我……我……”似想解释,但我了几次都没能解释出来。
沈亦非捏紧拳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说吧,给我一个不揍你的理由!”
沈知非无话可说,他想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一样的活着,但好像大家都不肯放过他,他们透露给他的信息太多,他无法消化。
沈知非没有理由,沈亦非没有一点客气又冲了上去,沈知非挨了几拳后也被迫地拿起拳头反击起来,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左一拳又一拳的,谁也不客气,谁也没讨着好,几轮下来两个身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直到两人累瘫,没有力气再打才歇了手。
沈亦非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沈知非也像他一样躺在了另一边。
等到气喘匀了一些,沈亦非问他。
“你想怎么样?”
沈知非自嘲地笑了笑,他能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是,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感觉那么像的两个人呢。她骗我也好,利用我也罢,对我声色俱厉也好,对我恶语相向也好。我就是没有办法对她生气,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见她……”
听着这些话,沈亦非觉得没意思,他现在的焦躁跟无力感与两年多年秦予兮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很像。
他起身,然后对着躺在地上的沈知非说。
“我爸说的对,你继续安心的当你的少爷吧,你爸的事我和我爸会看着办。”
沈远的事,其实沈山跟沈亦非也没有办法。
他们原以为沈远挺多替赵奇峰干点跑腿的事,但万万没想到,秦予兮的案子沈远会在其中充当一个这样的角色。
沈山一个劲的叹气,“都是知非那孩子给闹的……”
而沈亦非忽然想通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没有想通的问题。
那就是……他一直以为秦予兮的事情是赵家的手趣÷阁,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赵奇峰跟他叔之间的一个交易,又或者,在这件事上,他爸也参与其中。
这么想着,沈亦非不禁看向沈山。
沈山愣了一下,不悦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沈亦非问:“爸,秦予兮的事,您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当初为了救秦予兮也不是没找过他爸,但那会所有的人都以赵家马首示瞻,他费了好些功夫花了很多钱财,最后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在她死后把她的尸体运了出来。
沈山沉默了会说:“知道是知道一点,我以为他只是帮赵家打了个掩护……”
这话沈亦非显然不信。
“自打您退下来,我叔做任何事都会事先跟您商量,甚至有的事都是您授意了他才去做。”
沈亦非这样说,沈山不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我希望这样的事情里,没有您的意思。”
“没错,我是示意你叔要跟赵家交好,那个叫秦予兮的事,我们开始也只以为他们只是想把人关进去过段时间,等知非跟赵亦然的事尘埃落定他们就会把人放出来,但谁曾想到他们会把人家姑娘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