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湖泊边缘，将手探上水面，并停留在即将沾湿手的距离。
水的微凉……
透过水的传递，我可以感觉到。
在另一头，你也维持着这个姿势感受着。
“呵呵……”她轻笑出声来。
你的不安，你的警惕，我都知道。
所以——
你也一定察觉到了吧，在水面的另一边，我的气息。
“呼————”
突然卷席的气流吹拂上水面，让如镜水面泛起微波。
奥汀落在了原先的立足点。
在他的背上，与血肉之躯相接连生长而出的是一对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巨大羽翼。
仿佛某种大型鸟类魔兽的翅膀，单翼的长度，甚至超过了他的身高，同时张开，整个空间都比原先要拥挤了。
女孩没有抬起头，依旧看向水面。
那里已经再也无法感觉到对方。
即使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奥汀瞬间也明白他把这位殿下弄得不愉快了。
“你去见她了？”
“嗯，圣女殿下这不是全都看到了吗。”
“感觉怎么样？”
仿佛就等着这个问题，奥汀的眼睛闪闪发亮，流露出趣味与惊喜。
“她比曾经要弱了好多。”直接了当的评论后，他再补充：“简直就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她比曾经……不，比我见到过的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更加和人类相似了！真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你依旧被她发现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真相。
奥汀哽了下，有些失落，“我本来还有自信不被发现的呢，毕竟都被封住魔法了。”
说着，他又从契约完的空间中拿出苹果啃起来。
听到那‘咔咔’的清脆声响，女孩眨了眨眼。
“又吃苹果？”
“毕竟只有苹果能平息我再次去找她的冲动……”咽下一口苹果，奥汀笑起来，“你知道吗，白蔷薇殿下？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女孩没有吭声，回到纱帘内坐好，才轻声道：“不要称呼我那个名字。”
不要称呼我，那个讽刺虚假的名字。
然后，双手捧着脸，似是回忆着什么那般，女孩始终无焦距的蓝色瞳孔，此时空茫的如同海洋。
“妖妖她啊……可是很敏感的。如果我出现在她眼前，一定会吓着她的。”停顿了一下，女孩脸色很是认真，“所以我很生气，对于你鲁莽的行动。”
同时，也因为你可以毫无顾忌地靠近她而——嫉妒着。
对面，她的正前方一片寂静。
正当她认为对方不会发表什么感言时，她听到了细小的笑声。
很细小的，从胸腔开始颤抖着泄露的笑声。
奥汀全身都在颤抖，他抱着身体低着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深知这很可能让圣女殿下更加生气，也明白对方生气了对自己绝无好处。但刚才的话他还是想笑，想笑到浑身失力坐倒在地上。
背上的羽翼顺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奥汀盘着腿捂着肚子，像个大男孩一样笑个不停。
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后，他才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
“敏感………嘻嘻…受到惊吓……哈哈哈哈哈哈……圣女殿下您…太可爱太幽默了！”他拭去眼角因止不住的笑意而溢出的眼泪，“一个能以一人同时敌对七位神族，还能反杀的存在……用这适应在弱小生命上的形容词实在不怎么适合啊……”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笑。
女孩早已面无表情，不准备说什么，也不打算制止什么。
只是，水面上突然倒映出的景色，让奥汀蓦然止住笑声，也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那可怖的迫力消失后，鬼妖妖回过头继续望向水潭，一动不动，就这样望着像是在发呆。
撒法斯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已经注意到魔族的靠近，鬼妖妖仍然没有回头，却抛出个让人不明不白的问题，
“撒法，你说，很强大并且长着翅膀还能待在这里的是什么？”
撒法斯眯起眼睛。虽然这问题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更令他在意的还是那称呼的问题：“叫导师。”说完，看了看周围，他笑起来：“如果你是认真的话，很强大长着翅膀还能待在这种地方的——除了神那种翼人外，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你觉得这里有吗？”
“谁知道。”
看向天顶，就连那里也刻画着圣洁的神明，撒法斯的眼底难得的不再是厌恶或是嘲讽——是冷漠。
同时，却又无比认真。
“但如果真的是这个人类核心之处的话，存在着那样神话中的生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虽然，他并不觉得与世隔绝的神会愿意与人类打交道。
“不过你这样问，是看到什么了？”
自然地，撒法斯不认为他能得到答案。
但是，却得到了回应。
“并没有看到，不过却感觉得到。”
“哦？”
“是很熟悉的，并很怀念的气息。”
“是熟人吗？”撒法斯有些意外。
“不。”鬼妖妖却笑了，然后面对着那谭晃出波纹的水道：“是错觉。”
那是在菲利斯学院内，也曾一度感觉到的气息。
也是本应该再也不可能遇到的。
不过，在这已经疯狂的世界中……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呢。
“话说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哦。”撒法斯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禁止进入的领域吗？”
既然是禁止进入的地方你又为什么会进来呢？
在内心默默吐槽，鬼妖妖看向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不知道。不过也没什么，至少现在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撒法斯挑眉，“你果然是迷路了吗？”
鬼妖妖：“嗯啊，所以请导师把我领回去吧。”
“……”
魔族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另一头，静静地注视着水面景象的奥汀扑哧一声再次笑开了。
“哈哈，你听到了吗？圣女殿下，这魔族说我是翼人！他说我是翼人诶！这要是我族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女孩坐在纱帘中，有些无语：“……奥汀我觉得你的反应有些奇怪。”
奥汀一脸呆然：“为什么？”
“作为神族的你，难道此刻的反应不应该是受到侮辱后生气吗？”
“唔……那是因为我不觉得这是侮辱。”神族低头思索后说出答案。
“是指？”
“因为呐，在我看来，翼人这个称呼的确很符合我们。”
“不会感到愤怒吗？”
“当然不会。”
身后的羽翼微微拢起，奥汀十指相扣举在胸前，露出极其虔诚的表情。
“我只是个卑微的，渺小的，这世界上存在的众多生命中的一位。是冒名顶替了真神之名的罪恶的甚至可悲的生命。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惩罚的。”
他如此坚信着。
这是他和其他的同族的不同之处，没有着高等生命应有的高傲与自豪。
却也在族内被称之为‘疯子’的原因之一。
——疯神奥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