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别啃我脖子。。。我要讲课。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明白。。。”
李波一边打领带,一边无可奈何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一侧的紫红色吻痕,虽然是埋怨着,但是分明含笑,他的笑真好看,明朗的,又暖洋洋的,仿佛能让她的心在其中融化掉。
玻璃,门框,钢钎,鲜血,他伏在地上的身子,冰凉的手。
蒋罡再次从同一个梦惊醒时候,冷汗浸透了衣服,她抱着被子发抖,当意识到是个梦的时候,心里有一种狂喜,然而下意识地想钻进李波怀里,让自己太受惊的心安慰安慰时候,却发现,这竟然是医院的病房。
肘,腕,都包着纱布,膝盖和脚踝也火辣辣地疼,蒋罡先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随着意识的回来,她几乎尖叫出来,毕竟还是忍住了,翻身下床,而这时候凌欢却从门口走过来抓着她,扶着她坐回床上,“你脚腕扭伤严重,不要跑。”
“欢欢,我要去看他。。。”蒋罡手抖着,想站起来,却被凌欢伸臂抱住,把她脸贴在自己胸口,轻轻拍她的背,“他好好的。好好的,手术很成功,他睡着。等你安静安静,我陪你过去。你看,大家特地让我守着你。让我照顾你。”
“他。。。他真的,”蒋罡发者抖问,“真的。。。还好?没有。。。没有。。。没有恶化?”
“不骗你。如果他不好,我们怎么敢作主不让你过去?”凌欢柔声道。
蒋罡如石化似的坐着,然后,一点点抱着膝盖缩到墙角,不管凌欢再说什么,她都不再说话,凌欢叹了口气,“你再休息一会儿。”说罢轻轻关门出去。
蒋罡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靠墙坐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再重放当时的情形。虽然每一次重放,心都如被撕成了片一样地疼痛。疼到了没知觉的时候,许多东西,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那几个人,熟悉的脸。一起跳过舞,灌过酒,其中一个对她说话的声音,跟她带去通过高科技,滤过各种杂音,辨析出来的,说‘跟小妹说,别没完没了了’的声音,特别相似。因为这特别相似的声音,虽然只是许许多多疯狂跳舞喝酒中的人之一,她记住了这人的长相。矮胖,头发微秃,鼻子旁边,有颗痣。
蒋罡用牙齿狠狠地咬着中指,不知不觉中,居然咬出了血。腥咸的味道。
她跳下床,打开门,对在门口看书的凌欢道,“我真的没事了。我要去看看他。我还有话跟他家里人商量。”
凌欢看她已经不是之前歇斯底里发狂的样子,想着她从来也是极坚强的女孩子,再说,也不能总不让她见----李波总共清醒了两次,都在问她,也总得让他见了她确实无碍,才能放心。于是拉了她手,往ICU走,一路上小心地给她做心理铺垫-----李波在ICU里面的样子,自己看了都大哭了一场。
蒋罡一路没有说话,直到终于到了ICU那层楼,远远的就见楼道口站着七八个穿军装或者警服的人,穿军装的,衔最低竟然也是大校,其中两个头发花白的,都是将官,而就在蒋罡往这边走的时候,楼道门打开,徐竟先和李卫国俩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李波的爷爷出来,凌远和周明根在后面。
蒋罡第一眼看见徐竟先的时候,仿佛旁边的所有人都淡化出视线,只觉得热泪冲击着眼睛,方才上来的理智和冷静的思维全都飞走,挣脱了凌欢的手,冲徐竟先跑过去,眼泪夺眶而出,
“参谋长。。。参谋长。”她伸手抓着徐竟先的手,“我。。。我,”
“这是小蒋同志吧?”
徐竟先尚未说话,那边本来站在门外的,穿着武警制服的一位50来岁的警官走过来,微笑与蒋罡握手,
“我是x大队的副队长。这个事情出了,真是不好受。好在伤了李医生的几个肇事者都落入法网了。。。”
“他们不是关键。”蒋罡打断他,“您是x大队副队长?那我正好想问您关于出事前头一天夜里。。。”
“蒋罡!”徐竟先皱眉呵斥,“小波还在ICU躺着,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别人的事?”
“不,参谋长,”蒋罡摇着她的手急道,“您不知道这不是单纯。。。”
“你到底有完没完?”
“不是啊参谋长,您听我说,这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我们。。。”蒋罡使劲摇头,情急地双手抓着徐竟先胳膊。
那个耳光甩到她脸上的时候,蒋罡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一切,仿佛都沉寂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周明拉到了一边,不知道自己在ICU门外的长凳上,做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躺到了那间病房,不知道谁来过,不知道谁又走了,不知道周明对她说了多少遍,
“小蒋。你别伤心,别计较,别介意,她是妈妈。她来的时候,还完全没有想到,小波伤得这样。。。她心里太难受。”
蒋罡抓着被角。
徐竟先当时说的话,终于在一点点地回到她耳边。
“够了,蒋罡,别再对我说一个字。我什么也不想再听你说。”
“如果不是你无事生非,他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已经被你害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没完没了?”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会把你介绍给自己儿子。你自己好自为之,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阿弥陀佛,求你以后别再把小波搅和进来。”
“你以后干脆就彻底留在总部,我真是不敢当你的上司了。”
蒋罡大张着眼睛,这个时候才明白,有一种悲伤,是再也没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