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珏的偏头疼在持续了整整一天后,终于被老大夫的药给压制住了,郑珏不敢再多思虑,咳咳,主要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给理顺。既是如此,郑珏也就慢慢放下了。
修养了几天后,脑仁不再生疼,郑珏又回想了一下他和张栋结识以来的所有点滴,结合他从其他途径得来的消息,郑珏突然真相了,狠狠拍了拍大腿,MD,早知道直接和张栋把事儿说了。
真相来的太晚,郑珏便是悔恨的把大腿拍断也没用。郑珏没有把时间花在悔恨这种无用功上,摸清了张栋的性情,决定再和张栋恳谈一次,为自己的天一书院多做一下努力,若是张栋还是不愿,那他也无话可说。于是郑珏拖着刚好的身体,再一次造访了张家。
对于郑珏的来访,张俏是心中有数的,考虑到郑珏的身体不宜吹风,张俏让人将他引到正房的堂屋内上座看茶,并点上了提神醒脑的薄荷味香薰。郑珏感激的向她拱了拱手,张俏回之一笑,便退下让张栋和郑珏私聊了。
郑珏也不绕弯子,直接将来意说与了张栋,表示自己极有诚意的想要邀张栋加入天一书院,只要张栋愿意,这山长之位就由张栋来担任,且还要为张栋建造一座名为东湖阁的藏书楼。郑珏表现的诚心诚意,可张栋仍然拒绝了,这货从来就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气氛有点尴尬。好在张俏不久后就进了屋,让丫鬟端上饭菜,自己还陪着一起用饭,刻意说了点旁的趣事,这才把场子给圆了回来。
先前进屋时,看到张栋和郑珏的脸色,张俏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为了不让场面再次弄僵,张俏也就厚着脸皮加入了她哥他们的谈话。
郑珏知道张栋心意已定,便不作痴缠,把话题绕道了旁的事上,“子乔兄可请好了其他先生?”
张栋坦言:“未曾,愚兄想先收几个入门弟子,其他的,再慢慢谋划。开馆伊始,经史、骑射、书法就由愚兄来兼任教导,礼乐算数则由家妹来充任夫子。”张栋的人脉并不广,一时间也不太容易找到授业之师,既如此,还不如先开山立宗,收几个资质上佳的亲传弟子,把名声打开了后,再徐徐图谋把学院发展壮大。
郑珏听着一愣,心下怪异,飞快扫了一眼张俏,见小姑娘向他颔首微笑,于是也对张俏笑道:“原来如此,在下今日才得知,原来张小娘子也是个才女,巾帼不让须眉。”
张俏噗嗤一笑,玩笑道:“郑郎君说笑了,会这么点子东西就叫巾帼不让须眉了呀?还是说,在郑郎君眼里,我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
郑珏赶紧摆手,“是我思虑不周,张小娘子莫怪。只是我从未想到……”
郑珏话中的未尽之意,张俏秒懂,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除非是迫于生计,不然很少有女人会抛头露面在外工作的。在有点儿条件的家庭里,多数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贞静贤淑。当然,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妇女就没这样讲究了,农家女子会从事农妇,蚕妇、织妇、采茶女等职业,在县城里,也有不少妇人开个酒肆茶铺卖些吃食,或者做媒婆、绣娘、洗衣妇什么的换些银钱来贴补家用。当然,将家中女子卖入大户人家做丫鬟、奶妈的仆妇也不少,更甚者,还有幼女被卖入妓院充做妓子培养。张家富裕,没有生计上的困难,故郑珏实在想不通张俏为何要如此行事。
张俏却直言道:“我虽为女子,在礼乐算数上也算有所造诣,卫夫人能指点王右军书法之道,我博学于文,约之于礼,亦可为师,为人传道授业解惑。”
郑珏有些担心,“只怕有人会趁口舌之利,折辱于你。”
张俏莞尔,“我尝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意思是我听说只有高尚的德行可以使别人感到羞愧,没听说过用污言秽语能叫人感到羞辱的。
张栋虽颔首附和,但有些忧心,“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
张俏用力握了握张栋的手,坚定道:“勇者不惧,况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张栋摸了摸张俏的狗头,欣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张俏乖巧点头,与之相视而笑。
“咳咳。”郑珏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打破了兄妹俩之间流淌的温馨气息。“子乔兄,张小娘子,能否听在下一言。”
在获悉了张栋的计划后,郑珏顾不得自己随时发作的脑疾,脑子又飞快旋转了起来,不过须臾,又想出了另一个招揽方案。当然,这所谓的替代方案还附加了不少割地赔款的条文,为了吸引人才,郑珏也是蛮拼的。
于郑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服大战,不过目前情况二比一(张家兄妹VS郑珏),情况不容乐观。
张俏含笑注视着郑珏巧舌如簧地忽悠她哥,搞的郑珏一阵脸红,艾玛,这张家妹子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哎呀呀,人长得帅就是麻烦,╮(╯▽╰)╭。郑珏不知道,他在放松心情和别人聊天的时候,真的是特别可爱,至少在张俏看来如此。
郑珏睁大了他的狐狸眼,微微有些自得,用那种叔叔给你买糖吃的表情哄说张家兄妹:“……这样一来,既不会堕了张小娘子的名声,子乔兄也不用操心一众庶务,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家兄妹最终还是应允了郑珏修改后的招揽方案,张栋之所以会退一步,百分之八十还是为了他妹着想,而张俏会同意,也是想着张栋今后能够过的轻松自在一点,不用和某些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至于郑珏,说实话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张栋跟他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张俏哪怕再喜欢他忽悠人的小表情,也不会忽略了她哥的利益。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最终的方案如下:
一.郑珏与张栋合作开立书院,双方共同出资纹银叁万两,各持五成书院股份
二.书院取名‘东湖书院’,书院藏书阁命名为‘天一阁’
三.张栋负责学术工作,郑珏负责人事及外事工作,张俏掌管庶务
四.书院将设立董事会,协议全院重要事务
五.书院由张栋担任山长,郑珏担任经史先生,在礼乐算数先生缺课时,张俏可担任代课先生
方案一经敲定,双方也不拖沓,立刻就找了中人、立据画押。等到全部办完,张家兄妹和郑珏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满心欢喜憧憬起了未来。
张俏对能不能当夫子执念不大,她只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来充实生活。庶务工作说来简单,却颇为繁杂,这头一桩,便是书院的选址与修建。郑珏当然不会让个小姑娘单独完成此事,很早之前他便派手下去考察玉溪周边的地理风貌了,眼下,手里倒有几个备选方案。
成为了合作伙伴,郑珏又与张家兄妹亲近了几分,对着张俏,虽然不至于学着张栋叫‘俏俏’,但称呼已然改成了‘二娘妹妹’,算是颇为亲昵了。
张栋的书房内
郑珏眼角抽搐的打量着这间干净到不可思议的房间,说起来,这是他头一回进到张栋的书房,之前到张家来,不是去院子里的凉亭中谈话,就是在正房的堂屋内饮宴,总之,不是显得非常亲近。现在好不容易亲近了,可以进到张栋的书房了,郑珏觉得不能浪费机会,要好好观察。
打磨光洁的柚木木板铺地,房中简洁的放置了一案一座一书架。雕刻精致的黄花梨案几上,放着一看就不常用的文房四宝和青铜莲花白油灯,墙上挂着几幅大家的山水画,书架上尽管有书,但瞧着也是那种装点门面、压根儿都没翻过页的新书。郑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一个饱学之士应该有的书斋吗,我读书少,表蒙我。再细看,芸窗里摆放着一盆建兰,墙角的洗砚池里养着几条锦鲤,看着倒是游得欢快,瞧这样子,这洗砚池八成也是当成鱼缸来用的。
郑珏决心,以后凡是和张栋沾边儿的事,他都不做考量了,他这聪明的大脑不是用来推敲奇葩的思维的。张俏看着郑珏的表情一路由好奇转向卧槽,心里笑的不行,于是笑眯眯的问道:“郑郎君感觉如何,家兄的书房可是看得过去?”
你明知故问吧?郑珏瞟了张俏一眼,一本正经道:“很是清净。”
张俏笑,可不是清净吗,她才布置好的。“郑郎君坐,家兄一会儿就回来。”她哥被何家拖去吃午饭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郑珏含笑摇头:“无妨,今日便是来找你的。”只不过借着找你哥的名义,这样也不会显得逾礼。
张俏猜问:“是书院选址的事儿?”
郑珏点头,让德贵呈上了几卷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