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
闯王李信正在聚义厅内和众多老营将领商议粮草一事,只不气氛相当的不好,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吭声。河南这几年征伐不断,人口锐减,再加上天灾人祸,如今已是十室九空,大片田地无人种植。上次明王给的粮草早已吃光,再后来从明王那里讨要的都是些武器装备,当不得饭吃,现在手下近十万兵马就要快断粮了。
郝摇旗是个暴脾气,仗着资格老就大声嚷嚷起来:“我说他娘的都别在这里唉声叹气了,大不了就去清狗那里抢粮去,反正咱们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咱们跟清狗有不共戴天之仇,正好抢了清狗粮草,还能为先皇报仇。”
李信听了脸上抽搐了一下,赶紧用手挥了挥让其坐下来。
李信道:“郝将军英勇无敌,怎奈我大军现在人困马乏,现在去攻打兵强马壮的建奴,实不可取,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郝摇旗本想还接着再说,却被李过拦下,李过赶紧说道:“闯王说得有理,郝将军还是想想别的方法吧!”说完李过瞪了一眼郝摇旗,郝摇旗憋红了脸好似明白了什么,扭过头哼的一声不再说话了。
如今闯王李信羽翼已经丰满,再加上前几次打了几场胜仗,威望都很高了,如今在座的老营将领除了自己和郝摇旗,刘体纯等三人,其他老营将领都被贬的贬杀的杀,全换成他自己的心腹了,现在的李信很听不得不同意见,稍微有违逆忤上的都会被他惦记上,李过实在不忍郝摇旗这样的兄弟再遭毒手。
自从李信回到大顺军当上闯王后,为了完全掌握权利,不惜拿以前的兄弟开刀,经过几次清洗,如今只剩下李过,郝摇旗、刘体纯这三个了,其中李过是李自成侄子,威望高,不好动手。郝摇旗以前就是大顺军的大将军,威望高,但是行事粗鲁,本想着寻机下他的罪,但是有李过好几次在暗中保护他,暂时也不好动手,三个里面就只身下无背景的刘体纯了,刘体纯足智多谋,好几次都化险为夷,李信也一时奈何不了刘体纯。
李信见半天都没人出声,环顾四周就看到了坐在最末端的刘体纯。李信看着末位后的刘体纯微笑道:“刘将军一向足智多谋,今日本王大军即将粮食告罄,本王还请刘将军为本王献上一计,以解十万大军之困啊!”
刘体纯听到李信亲自点名自己,本以为自己很低调了,没想到还是被李信看到了,如今被点名了,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刘体纯正准备起身回答,这时一亲卫急忙进入殿中禀报道:“启禀大王,殿外有建奴使者求见。”
“噢?可问清是谁了?”李信不经意问道。
“启禀闯王,来者自称是大清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
什么……?众人惊讶,都知道这范文程乃大清头号重臣,当初皇太极在世时就很受重用,后来多尔衮上台,也一直很重视范文程,只是不知这个头号满清奴才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何企图。
李过见李信有召见的意思,起身说道:“闯王,我大顺和清狗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这逆贼正好送上门来,杀了他为先帝报仇。”
李信心中本就犹豫不决要见与不见,现在李过又拿为先帝报仇的名义要斩杀清廷的使者,如不答应怕这些老营人马就会离心离德,李信想到这里后,当即就准备答应了李过要求,这时李信手下大将何林亮上前奏道:“启禀闯王,古云又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如今我大军正在休整期间,如果现在斩了建奴重臣,就怕立即招来建奴的报复,还望闯王三思。”
另一大将又说道:“闯王,建奴派如此大的重臣来我地盘,怕是有重要事情,不如听一听又有何妨,免得说咱们大顺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都怕见面。”
李信听了两位爱将如此说道,心中又有点好奇想见一见这建奴大臣了。
李过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能力为叔叔报仇,当初为了报仇就把位置让了出来,如今又见李信有藕合建奴之心,忍不住又劝说道:“闯王,我大顺乃跟建奴是死敌,还望闯王为死去的先帝和千千万万大顺将士报仇,杀了这狗贼。”
李信听了也大为恼火,怒道:“李过,本王忍你很久了,你是闯王还是本王,本王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你是不是连本王都要管了?”
李过听闻大惊,立即上前跪道:“请闯王息怒,过错了,过也是为了闯王好,过绝无二心,还请闯王明察。”
郝摇旗见李信要借题发挥处置李过,也跟着上前跪道:“请闯王息怒,少将军也是一片赤胆丹心。”
此时大殿中数十位武将,只有郝摇旗一人为其求情,李过心中苦闷得很。
李信见李过立马服软,心中一阵得意,今日只不过要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闯王,现在还不到杀鸡儆猴的份上。
沉默良久后,李信见大殿中只有郝摇旗一人为求情,就连刘体纯也站在那里不动,心中很是满意,接着又故作微怒道:“本王念你是第一次,看在先帝份上,且饶你一命,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来人啊!拉出去重打十大板。”
李过自知这是李信为了立威,要杀鸡儆猴,这十棍是在所难免了,立即磕头谢恩。郝摇旗在一旁忍不住要发怒,却被李过的眼神一弊,忍了下来。
“郝将军,最近有人上奏说城防松弛,常看到陌生外人经常自由出入南阳,要本王严惩失职官员,都城重地,你这个守备责任重大啊!”李信对着郝摇旗说道。
郝摇旗心知李信这是要赶自己走,不想在让自己在这殿中继续议事了,随即抱拳告退。
李信见这两人都走了,又把目光看向刘体纯,刘体纯见李信望了过来,连忙把头深深低下,李信现在很满意刘体纯的态度。
李信见殿中只剩下自己的人了,又恢复威严道:“去把范文程给本王带上来。”
片刻后,穿着一身常服的范文程就被带到大殿中,范文程不吭不卑上前作揖道:“大清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参见闯王。”
大将何林亮见范文程没有给李信下跪,大声质问道:“建奴使者,见了闯王为何不下跪,难道藐视我大王?”
范文程却道:“下官乃大清的臣子,是皇上的奴才,如今代表我大清摄政王出使贵地,如下官给闯王下跪,岂不是也代表了摄政王爷和万岁爷向闯王下跪,还请闯王体察下官所代表的身份。”
李信听范文程自辩,对自己不恭,心中有所不满,说道:“难道范大学士不知道客随主便吗?入乡随俗吗?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就送范学士去见先帝去了?”
范文程微微笑道:“闯王绝对舍不得杀我的,因为下官代表摄政王送给闯王一个天大的好事。”
“哦?有何好事,且说来听听?”
范文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呈给了李信,李信拆开信后,脸色边看边变化,范文程就这么笑眯眯的盯着李信看,对于李信的表情,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了。
李信看完信后,说道:“今日议事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范大学士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人呀!带范大学士先下去歇息。”
刘体纯见李信看过信后对范文程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心想难道建奴给了闯王什么好处了?刘体纯疑惑的跟着众人离开了议事大殿。
范文程跟着侍女刚走了几步,就被李信的侍卫请进了王府书房。
范文程来到书房,就见李信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在拿着信仔细阅读,见范文程进来了,随手指了一处椅子,范文程刚想道谢,李信就说道:“范先生请坐,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范文程见李信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心中暗暗大喜。范文程入座后也端起茶杯慢慢品尝,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李信又把信件看完一遍后才忍住激动道:“范先生,信中果真如摄政王爷所说?”
范文程放下茶杯道:“王爷没看到上面盖着摄政王爷的私印吗?我们满人可不像汉人那样花花肠子,说一套做一套的,摄政王答应的事绝对不会打折的。”
李信得到范文程的保证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如顺了摄政王的意思,本王怕老营这些人不答应啊!”
范文程听闻微笑道:“想必王爷是有能力让手下都听话的,不然摄政王爷也不会如此看重王爷的,以至于要和王爷分封而治。至于不听话的,相信王爷也会让其听话,是不是这个理啊?”
“哦?呵……呵!本王也不是泥捏的,庙里贡,不过请范大学士回去告诉摄政王爷,如果想让本王为其驱使卖命,就得拿出诚意来,区区几十万粮草和一个虚名,本王自己也可以做得到的。”
“王爷请放心,下官来之前,摄政王爷有交代,只要王爷答应了,一切交由本官做主,就是不知王爷还有那些不满意?”
“大学士要知伪明的火器甚是了得,既然范先生开口了,那本王就不客气了,本王要粮草一百万石,兵甲二十万副,火炮五百门,鸟铳十万支,迅雷铳五万只,强弩五万副。白银两百万两,本王辖下官员均由本王任命。你看如何?”
范文程听后,心中大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把牙闪掉。
范文程整理了一下思虑后,道:“王爷恕下官不能答应,朝廷虽刚刚入主中原,但是朝廷也困难重重,王爷须知北方历年天灾人祸,如今百业待兴,朝廷也急需修养,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还请王爷恕罪。”
李信本就没打定主意清廷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如果真答应了自己索要二十万副兵甲以及武器若干,那清廷也就不值得自己效力了。不过现在听了范文程这么一说,虽说自己有意要和清廷讨价还价,但是这只老狐狸就是不交底,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能要到多少好处。
最后两人商谈了近两个时辰,总算谈下来了,虽说粮食打了折,火器兵甲也打折了,但是白银一分都没少李信的,整整两百万两,不过分三次付清。
就在李信和范文程大谈合作事宜事,刘体纯悄悄的来到李过的宅子,把自己今天后面看到的情况一一跟李过说来。
未了,刘体纯补充道:“少将军,末将看这李信对咱们是不安好心了,咱们久在老营,您又是先帝侄儿,这对他李信就是一个威胁,必除去而后快。从今日情景,他李信怕是要投靠清廷了。”
“哼!他敢,清廷和咱们的仇不共戴天,他李信小儿敢带着弟兄们投靠清廷,俺第一个上前剁了这杂碎。”郝摇旗听闻愤怒道。
李过叹气道:“当初先帝刚死,我看老营人心不稳,怎奈我资质太浅,众多兄弟不服,就想着好友李信一身本事,欲招来主持大局,只为的是报先帝之仇,没想到啊……到头来害了老营众多兄弟。”说着李过两眼通红,眼中泪花闪烁。
刘体纯见李过自叹自弃,急忙说道:“少将军你到是拿个主意啊!”
这时一家丁匆忙跑进来附在李过耳边悄悄低语,李信听完后,脸色大变。最后李信咬牙切齿道:“悔恨当初看走了眼,如今他李信不仁不义,休怪我李过不忠不义了。”
刘体纯看李过如此表情,忙着问道:“少将军怎么了?”
“他果然投清了,浑然忘了先帝是怎么死的,也忘了当初我让位对他说的话。”
刘体纯叹气道:“少将军有所不知,那李信本就对先帝耿耿于怀,当初也是先帝听了牛鼻子的谗言枉杀李信,致使李信逃到明王那边才捡了一条小命,连救命恩人都能背叛,如今又怎指望他会一心一意为先帝报仇呢?只是当初大伙都同意推举李信,末将一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大错已经酿成,多说无益,本将军一定要拿了李信狗头祭旗。”李过恨声道。
郝摇旗听李过这么一说,来了劲头,摩拳擦掌道:“嘿嘿!就等少将军一句话,俺郝摇旗就去扭了那李信小儿的头颅回来当尿壶。”
李过对刘体纯道:“你赶紧出城一趟,去通知咱们的弟兄入城,就说我有事相商。”
“是”刘体纯抱拳领命离开。
李过又对郝摇旗道:“你乃都城守备,赶紧去衙门布置,不要让李信的人马入城,今明两天宵禁。”
“少将军放心,这俺知道,俺这就去布置去了。”
“赶紧去吧!这里我也要布置一下。”
入夜后,郝摇旗匆匆跑来李府,李过见郝摇旗浑身是伤,问道:“郝摇旗你怎么了?”
郝摇旗见是李过,大呼道:“少将军大事不好了,快跑!”
这时就听到府外大门被人敲得欲倒。郝摇旗见李过一头雾水,急得又说道:“少将军有所不知,俺回到衙门就被李信多了兵权,李信叫俺去守鲁阳关,俺不从就说俺欲谋反,俺理论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谁知那狗杂碎说漏了嘴,说李信这次也要把少将军一起办了。俺听了就拼死赶来通知少将军,少将军赶紧跑吧!俺郝摇旗垫后,为少将军拼出一条血路来。”
李过终于听明白了,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想必李信在和清廷勾结那一刻,就对自已经下了决心,除之而后快。
李过想明白后,对郝摇旗厉声道:“郝摇旗,跟我走,他李信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后房有条暗道,出了暗道就到东门外了。”
郝摇旗听李过说有暗道,高兴道:“好!俺听少将军的。”
李过带着家丁匆忙从暗道逃到东门外,准备前往自己的大营,那里有刘体纯在,谅李信在没有杀了自己之前,是不敢对外面的军队动手的。李过带着郝摇旗和数十人向大营奔去,刚走了数里,就被两边的伏兵围攻,经过激烈拼杀后,李过身边只剩下受伤的郝摇旗一人。这时围攻的伏兵停止了战斗,中间开出一条道,只见为首的李信穿着金色的明光甲在火光中格外耀眼,李信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正从战马上俯视自己,眼中充满了藐视的味道。
良久后,李信才慢悠悠道:“少将军,信本来欲和少将军共治这锦绣江山的,怎奈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非得挣个你死我活,非信所愿,念在信和少将军相识一场,少将军还是自尽吧!信答应给你留个全尸。”
郝摇旗听闻,怒道:“卑鄙小人,俺就是死了,也要拿你垫背。”说完,就欲上前拼杀。
李过赶紧拦下,劝道:“郝摇旗,你我兄弟一场,虽未同年同月生,但是同年同月死,也是一桩美谈,好兄弟,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郝摇旗听了哇哇大哭起来。
李过转过身又对李信道:“李信,枉我信你,没想到你会投清,这叫我大顺十万将士如何面对那些被建奴杀死的父老兄弟姐妹。”
这时周边的将士听到李过居然说闯王降清了,都在窃窃私语。李信见李过临死了,居然还敢煽动自己手下,降清一事现在还在秘密进行中,只有等除了李过,大势已定才拿出来公布,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再大封官职给赏钱,肯定没人会抵得住诱惑而反对自己的。
李信暴怒道:“好你个李过,临死了,还敢污蔑本王,来人啊!给我乱箭射死。”
身后数百名弓箭手,哗啦一声,箭已上弦准备射向李过。
这是突然四周擂鼓震天,只见四周冒出无数火把,在火把照耀下,李信看到一面印有勇字和李字的大旗,李信立马知道大事不好了,这是李过指挥的勇字营,有一万老营兵马,兵强马壮,一直是李信最为忌惮的,今日自己也带了两万人马来围杀李过,怕的就是勇字营的人哗变。如今李信来不及多想,立即命令手下迎敌。
话说刘体纯到了大营后,心理面老是不安,怕的是李信早有准备,后来快入夜时派了亲信回城看一下,没想到亲信一去不回,这就让刘体纯更为担心,又派出一队探子去查,没想到探子刚出来就碰到前面李过和伏击的数百人马在厮杀,探子也就七八人,不敢上前去救,就赶紧回到大营告知刘体纯,刘体纯得知后,立即点齐兵马前去营救少将军,这才有现在一幕。
此时是夜晚,全靠火把识人,但是两军又穿着一样,当两军一接触,就分辨不出你我来,只能看着谁不顺眼就砍向谁了。刘体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救人要紧,当即带着亲兵杀向李过处。
混乱之中,李信见有人冲向自己前方,就知道是来救李过的,赶紧命人去杀了李过,但是转过身一看,前面哪还有李过的身影啊!混乱中,李过、郝摇旗早已不知所踪了。
李信发狂大吼道:“给我杀,全都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战斗一直打到天明,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勇字营在刘体纯带领下,打得只剩下一千余人逃离了战场,而李信也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代价,不过此时的李信全然不在乎这点伤亡,最在乎的是李过逃走了。
回到南阳后,李信立即命令手下全力抓捕李过,并上疏请求清廷协助抓捕李过。然后李信在清廷军队的帮助下又对军队血洗了一遍,把老营那些不听话的全都一个不留的杀掉,这才完全掌控了军队。
在南阳一处深山,刘体纯带着几百名残兵败将循着暗记终于找到李过和郝摇旗,大家此时相见是抱头痛哭,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才好,这时郝摇旗恨声道:“他李信能投降建奴,我们为何不能投靠大明,俺们本就是大明子民,只是没饭吃了才造反的,如今听闻明王仁义,武昌在明王的治理下,百姓都能吃上白米饭了,要俺说就去投靠明王。”
刘体纯望向李过,李过不知可否,以前老营的人就因为和自己意见不合,纷纷投靠了明王,现在自己走投无路了,明王会收留自己吗?那些曾经的手下,见到自己这位少将军也投靠了明王,会怎么看自己,但是现在形势又逼得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大仇未报,心有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