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峥是在一家酒吧的包间里被警方逮捕的,他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双手拷上冰凉的手铐。
一位警官气势汹汹地对他说:“你涉嫌杀人,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厉峥以为是在拍戏。
直到他低下头,看见地板上横躺着的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具尸体。
那人脸上毫无血色,胸口插着一把刀,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
厉峥这才慌了。
死者简扬,今年42岁,身前是一家医院的院长。
法医推断死者是在前夜九点到十点左右死亡,致死原因是胸口那把直接刺入心脏的刀。
目击证人是酒吧的一位服务员小赵,小赵凌晨三点推开房门时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死者,还有睡在一旁的犯罪嫌疑人,遂打电话报警。
据说犯罪嫌疑人和死者曾经有夺妻之仇,还曾当众大打出手,足以构成充分的犯案动机。
然而嫌疑人本人却对此矢口否认,他坚持自己没有杀人,并说自己当天晚上不曾见过简扬,有朋友约他出去喝酒,他就去了,后来朋友们先离开了,他一个人喝得不省人事就在包间里睡觉,但并不是案发现场的这个包间,直到次日凌晨被莫名其妙地逮捕才醒来。
可惜朋友们离开的时间是在八点,与受害者死亡时间并不冲突,因此无法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甚至死者胸口的刀上还有厉峥的指纹,罪证凿凿,仅凭他一己之言,无法扭转乾坤。
总之,情况对厉峥极为不利。
了解了大致情况,肖芊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么大件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厉风说:“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不想影响你期末考试的心情。”
肖芊芹心里闷闷的,过了会儿又问:“你见过厉峥了吗?”
“嗯,前两天在警局见过一次。”
“他怎么说?”
厉风说:“他说他没有杀人,让我救他。”
肖芊芹想了想问:“……那你联系好辩护律师了吗?”
厉风叹了口气,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找,可是没人敢接。”
“怎么会呢?”
“我要求做无罪辩护,他们都说没把握,建议承认犯罪、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或许会有一些身经百战的著名大律师敢于接这样挑战性的案子,但委托费用绝不是他们现在能承担得起的。
谈话到这里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晚上,厉风在厨房下面条做夜宵。
肖芊芹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东西,实在没忍住盛了一小碗。
刚吃几口,就感觉小腿处痒痒的。
低下头,是那几只小狗在蹭着她的腿撒娇。
它们长大了很多,都是一个娘胎的,现在肖芊芹已经分不清哪只是大汪哪只是二汪了。
但她没有忘记厉风说它们是厉峥从路边捡回来收养的。
一个会收留流浪狗的男人,却涉嫌杀人。
想到最坏的可能性,肖芊芹的食欲顿时提不起来,忧心忡忡地说:“厉风……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真的是厉峥杀了人,怎么办?”
厉风从碗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不可能。”
肖芊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你别这么绝对,就算他是你父亲,你想帮他,也得以事实为前提,如果他真的犯了案,你的这些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我不想你做无用功。”
厉风与她四目相对,声音凿凿:“他说他没有杀人,那就是没有,如果连他的儿子都不相信他,那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不要说了。”厉风摇摇手,将筷子重重一搁,“如果你一定要怀疑他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肖芊芹忙不迭按住他的手,“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生气。”厉风轻轻摇头,语气很平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用担心。厉峥以前说过,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所以我相信他。”
他淡淡地叙述道:“你并不认识以前的他,所以可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小时候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个救死扶伤的英雄,只要一穿上白大褂,世界上就没有敌人。就算后来他出了车祸变得精神不正常,脾气很差,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任何人。所以我相信他不会背弃他的原则。”
肖芊芹沉吟片刻,慎重地点了下头:“好,那我也相信你。”
……
第二天,厉风继续出门联系律师,肖芊芹则回家收拾东西,顺便跟爸妈说一声在外面住的事。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肖爸正跟肖妈抱怨着什么:“唉,最近h市真是动荡不安,前不久刚结了一个绑架案,现在又闹出一个凶杀案。”
肖妈正在厨房炒菜,声音比较小,不知回了句什么。
肖芊芹换了拖鞋,拿钥匙开门。
肖爸看到她走进来,咦了一声,“肖肖怎么回来了?”
肖芊芹说:“昨天考完试,放暑假了。”
她走到沙发边放下书包,转身问:“爸,你刚刚说的凶杀案是什么?”
肖爸说:“前几天你学校附近有家酒吧死了个人,最近那一块比较乱,你晚上出门时小心点。”
“死了人?”肖芊芹一顿,“怎么死的?”
“被捅了一刀。”
“捅着哪了?”
“心脏。”
肖芊芹想了会儿,说:“是你负责的案子吗?可不可以多跟我说些细节。”
肖爸奇怪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肖芊芹说:“最近看了几本悬疑嘛,所以对这类型刑事案件挺感兴趣的。
肖爸笑笑:“那这案子就没里写得那么扑朔迷离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伤口在心脏,一刀毙命,基本排除自杀可能性。而嫌疑人就睡在被害人旁边,刀上也有他的指纹,基本可以推断他就是凶手,虽然他本人死不承认,但一直拿不出来有力证据就是狡辩,所以没什么悬念,这案子估计很快就能结。”
肖芊芹秀眉微蹙:“可如果真的是他杀的人,他为什么不逃,反而睡起觉来等着束手就擒?”
肖爸说:“根据调查了解,嫌疑人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且曾经多次酒后使用暴力,醒酒后对自己的恶行却一无所知。所以不排除他杀了人、但他自己忘了的可能性。”
肖芊芹嘴唇微张。
精神病患者……
肖爸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抢在她开口前解释道:“并不是说所有精神病患者都能逃脱刑事处罚的,在嫌疑人的精神状态并未完全丧失辨认能力或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情况下,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但法院会从轻处罚。”
肖芊芹沉默片刻,喃喃自语:“就是说……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牢狱之灾了。”
肖爸说:“如果有人能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另当别论。”
不在场证明……
上哪去找不在场证明?
肖爸慢悠悠喝了口水,放下水瓶,继续道:“嫌疑人录口供时说那天晚上九点左右有位女服务生进他的包间服务,十一点时又进来了一次,因为是认识的人,而且嫌疑人对她印象不好,还起了口角。后来我们找到他说的那位女服务生,但是她不愿意出面当证人。”
肖芊芹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为什么不愿意?”
肖爸见惯不怪地说:“这很正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见义勇为的。”
肖芊芹垂下眼睫毛,陷入沉思。
厉峥认识的人……
是个女人。
还是印象不好的女人。
会是谁呢?
光凭这些信息当然无法得出答案。
她接着问:“那位女服务员年龄多少?”
肖爸说:“挺年轻一姑娘,瞧着跟你差不多。”
肖芊芹心中隐隐有个名字浮出水面。
“她叫什么名字呀?”
肖爸却不愿意再透露更多信息了,拿狐疑的眼神盯着她:“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件?而且听你话语间有位嫌疑人开脱的意思,你跟他认识吗?”
肖芊芹也不隐瞒,点头直说道:“他是厉风的爸爸。”
肖爸听后却是微愣。
厉风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以前做邻居的时候偶尔打过几回照面,小伙子独来独往的看着不好相处,但听老婆说人还不错,平常有什么困难也都愿意出手帮忙。
之前没见过他父母,还以为是个孤儿呢,没想到……
肖爸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告诉你也没什么大碍,那个女服务员名叫杨玥。你要是有能力去说服人家出面作证,也好。”
**
肖芊芹吃完午饭后,提着一些收拾好的生活用品离开。东西不是很多,有的厉风那儿已经有了。
她跟肖爸肖妈的说辞是在在外面找了一份暑期工,离家比较远,提供住宿,所以干脆就搬过去住了。
肖爸肖妈没有反对。
到厉风家后,她用他给她留下的备份钥匙开了门,然后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妥善整理了一遍,整整齐齐摆放在它们应该呆的位置,一不做二不休,紧接着又搞了一次大扫除。
厉风回来是晚上八/九点的事了。
彼时肖芊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间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她知道是谁回来了,立马站起身跑着小碎步去给他开门。
厉风可能是累坏了,门打开看到肖芊芹站在屋里时他愣了一下。
短暂几秒过后才反应过来昨天他已经答应让她在这住下。
那么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
肖芊芹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你回来了。”
不知是哪里被触动,莫名觉得这样的画面带着一种温馨的鼓舞,很容易深入人的心灵。
厉风奔波了一天没歇过脚,此时他身心疲惫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可在那之前他要先抱住眼前的人儿给她一个吻。
做晚饭的时候,肖芊芹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但又不完全算是好消息。
她将从肖爸那儿得到的信息一字不漏地反馈给厉风。
厉风本来在颠勺,听完她的话后,他将火关掉,对着锅里的黄瓜炒鸡蛋一言不发。
肖芊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去找杨玥谈谈吧?”
“谈?”他冷笑一声,“恐怕她早就等着我开口求她了吧。”
那笑中自嘲的意味很重,“真是天意弄人,之前她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后悔的,现在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话要灵验了。”
肖芊芹为难地咬着下唇:“那怎么办?”
她了解厉风的自尊心有多强,让他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自己不屑的人,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跟杨玥的关系已经闹得那么僵。
可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我会去见她。”
“明天。”
厉风这么说。
肖芊芹愣了愣,抬眸看他,片刻后道:“我跟你一起去。”
厉风摇头:“不,你在家里等就好。”
“不,我跟你一起去。”
厉风不同意:“你别去,她肯定会为难你的。”
肖芊芹语气坚定,目光也一样坚定:“我要跟你一起去。”
“……”
“一起去。”
厉风无奈地看着她,半晌终于点了下头,“好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