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1 / 1)

其实叶蓁蓁在院子里赶鸡的时候,许攸宁听到动静,也曾抬头往窗外望。

就看到叶蓁蓁一脸疼惜的捡起那几朵落在地上的野菊花,随后又捡了碎砖头过来搭在那丛野菊花外面,防止有鸡再过去啄食。

当时他还曾微笑来着。

这丛野菊花,还是他小的时候从村子前面的堤坝上挖回来亲手栽种下的。原本只有两三棵,不想这几年下来,竟然渐渐的长成了一大丛。每到秋日的时候就会开花,看着金灿灿一片,香气也浓郁。

他有时候也会摘几朵下来,清水养在瓶子里,放在书案上,看书累了的时候抬头看几眼。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送花给他。

许攸宁看着叶蓁蓁,目光有些发怔。

好一会儿他才面上带着浅笑,点头对叶蓁蓁道谢:“谢谢。”

叶蓁蓁笑了一笑,对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谢,然后转过身往回走。

许攸宁望着她的背影。

叶蓁蓁才八岁,身子有着小姑娘独有的纤细。而且看得出来她骨架生的小,这般从背后望着她,就会越发的觉得她整个人是小小的一只。

让人心中顿生一股子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来。

许攸宁想到这里,眼中忽然浮上几分笑意。

虽然他们两个人并无血缘联系,但这个小姑娘已经是他的继妹了,他做兄长的,往后是肯定要还好好的保护她的。

......

经过叶细妹这一天的忙碌,她带来的鸡和猪都算是有了妥善的安置。嫁妆里面的箱柜之类的东西也搬出来,看哪里有缺的,就添补到哪里去。

甚至连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昨儿她也都带了过来,现在全都放到了厨房里去。

环顾着屋里屋外,叶细妹心里觉得很有成就感。晚饭就特意杀了只鸡,加了一把剥干净的毛栗,做板栗焖鸡吃。

又有昨儿办喜宴剩下来的几块豆腐和香干。为了防止坏掉,都浸泡在淡盐水里面。现在捞了一块豆腐出来煎着吃。香干切丝,加几片腊肉和切段的大蒜一起炒着吃。

叶蓁蓁上辈子很少到饭店去吃饭,但是她觉得叶细妹的厨艺足以媲美任何大厨。

而且很显然,不仅仅是她这样认为,许兴昌和许攸宁肯定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看他们两个人每人吃了三碗饭就知道了。而且吃完饭之后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餍足的表情。

自己做的饭菜收到这样的欢迎,叶细妹心里肯定高兴。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开始在想明儿早上要做什么吃的了。

又想着现在秋风凉,田里要开始种油菜,地里要开始种青菜,芥菜和空心菜之类。前些时候种下的萝卜已经出苗了,等再过一两个月就该长成了,到时可以割点五花肉回来跟萝卜一块儿炖着吃。

刚长成的萝卜水分最足,生吃都行。一口咬下去,水灵灵的,带着点微微的辣意。还可以切丝晒干收起来,往后想吃了,就抓一把出来,用水泡开,加肉一块炖。

也可以加盐,做成腌萝卜干放在坛子里。要吃的时候抓些出来,淋几点麻油拌一拌,便是早上吃粥时的一碗好菜。

于是等到第二天吃完早饭过后,叶细妹就拿了青菜,芥菜这些菜种子,肩上扛了一把锄头要去自家菜地。

叶蓁蓁在家闲着没事做,自告奋勇的拎了一只柳条编的篮子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

路上要经过虎子家。就是叶细妹和许兴昌成亲的那日,为了没吃上几颗肉圆子,一家子大闹喜宴,最后又被叶细妹赶走的那一家。

自然,经过那天的事,虎子一家人就算是和叶细妹结了仇了。两家不说往来,就是路上对面碰见,也是一个偏头往左,一个偏头往右,鼻子里还要轻哼几声以示不屑,然后彼此擦肩而过,目光都不带接触一下的。

这会儿虎子奶奶正站在院子里埋怨虎子爹:“当初我说什么来?生个女娃有什么用?以前还能算是家里添了一口人,村里能给分块地。现在好了,族长说没有多余的地了。你还养着她做什么?趁早送走,免得我天天看着心烦!”

虎子爹面上很为难:“可是杏花不让......”

“她不让你就不送走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虎子奶奶给打断了,“到底你是当家的男子汉还是她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怕老婆,没出息的儿子?”

埋怨完虎子爹,虎子奶奶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女娃有什么用?就是你千辛万苦的将她拉扯大,往后不也是别人家的人?哦,放着我们现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虎子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上两回,你还要养个女娃?若是个安静点的我也就认了,只当养了一头猪。可现在好了,她生下来这三四个月的功夫,每天晚上从天黑哭到天亮,哭的我心烦,觉也睡不好。你看看我,”

说着,将头伸到虎子爹跟前去,抬手扒拉自己头上的头发给他看:“你看看,就这三四个月的功夫,我头上的头发都白了多少?”

伴随着她说这话的声音,屋子里猛的传出来一阵很响亮的婴儿哭声。

叶细妹没有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

虎子奶奶和虎子爹这才注意到她。

虎子奶奶的一张老脸立马沉了下来,语气很冲的嚷嚷着:“你笑什么?”

叶细妹原本不想跟虎子奶奶说话,但是听她现在说话就跟夹带了炮仗一样。心里也确实有些可怜那个刚出生的女婴儿,想了想,就还是说道:“虎子奶奶,我劝你还是积些阴鸷吧。女娃怎么了,就不是人?你就要把她丢掉?若有人将她捡回家养还好,若没人捡,这孩子就是个死。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孙女,你还是好好的将她养大吧。等她大了,肯定会孝顺你哩。”

叶细妹说的这番话原本是好意,但这世上偏偏有一种人,旁人说的任何话落在她耳中都会觉得是坏话,还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

虎子奶奶就是这种人。而且因为那天闹事被叶细妹从喜宴上撵走的事,她觉得在村里人面前很没有面子,心里早就记恨上叶细妹了,现在还能听她的话?

就很不客气的回道:“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在这里多嘴?”

看到她身边站着的叶蓁蓁,又阴阳怪气的说道:“说不定这世上就有那一种专门捡了女娃娃回来养的人呢。只可惜命不好,养成了个傻子!也就外面瞧着是个人样罢了,实际上比猪还要蠢笨。养吧,养吧,反正往后也没有人家会娶,一直养到她死才算完。”

这番话说的就很恶毒了。只气的叶细妹猛的将肩上驮的锄头放下来,拿着就要去打虎子奶奶。

叶蓁蓁在一旁瞧见,连忙上前拉。

她们两个人口头吵架也就算了,她还能站在旁边围观,但一旦动起手来可就不好了。

而且很显然,虎子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站在这里,就算她和叶细妹两个人加起来想必都不够他打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蓁蓁勉强劝说住叶细妹,拉着她继续向前往菜地走。

走出几步,一来心里不大甘心。上辈子她父母就一直重男轻女,对她百般不好,二来,也为那个女娃娃的将来担忧,于是叶蓁蓁就停下脚步,回头冲着虎子奶奶大声的喊:“我不是傻子,说我傻的人才是个大傻子。而且,虎子奶奶,你自己也是个女人,怎么还看不上女人?当年你生下来的时候要是你奶奶也嫌弃你是个女娃,将你给扔了,你还能有现在的日子过?我劝你一句,这女人呐,何苦为难女人。好好的将你的孙女养大,对她好,等她大了,她肯定会回报你的。”

说完,回过头,继续跟着叶细妹往前走。

经过这几日特意的训练,叶蓁蓁现在说话口齿已经很清楚了,表达的也很流畅。刚刚她说的这番话虽然中间也有停顿的地方,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虎子奶奶当然能听个明明白白。

只将她气的一张脸通红,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待反应过来,她心中越发的大怒起来,回过头一叠声的骂虎子爹:“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信了那傻娘儿两个说的话?还不赶紧的,将那娃抱出来送走!我今晚再不想听到她的哭声了。”

虎子爹被她催逼不过,只得回屋去抱娃。

虎子娘在屋里早将他们母子两个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晓得虎子爹这是要来将她女儿抱走扔掉,如何舍得?当下打死不松手,将孩子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一边还大声的哭骂虎子爹不是人,竟然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扔掉。

这一番动静吓着孩子,那孩子越发大声的哭起来。

只哭的虎子奶奶心烦,颠着一双小脚走进屋里来骂虎子娘:“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个男娃多好,等大了,就是家里的一个壮劳力,将来还能娶老婆,给你生个孙子孝顺你。我们脸上也都好看。生养个女娃有什么用?难道还指望将来她嫁人了来孝顺你?她不得孝顺她公婆,顾得上你?你也就是白生养她一场。养大她还得费多少粮食。”

说着,就催促虎子爹:“赶紧抱了孩子走。她不让,你就将她打一顿。这女人如牲口,打一顿就老实了。”

虎子爹只得又来抢夺虎子娘怀里的孩子。虎子娘力气到底没有他大,还是被他抢走了孩子。

眼见虎子爹抱着孩子转身就要出屋,虎子娘盘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着,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扑过去抱住虎子奶奶的腿,大叫道:“娘,娘,你别把囡囡扔掉。她有用哩。她能给咱家挣块地哩。”

“你这是没睡醒,说的梦话?”

虎子奶奶一脚将她踢开,不屑的望着她,“刚刚我在院子里和虎子他爹说的话你没听到?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去族长家要地了。可族长说了,村子里统共就这么些地,已经都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分了个精光,再没一分多的了,上哪去找块空地来分给咱们家?除非咱们村子里什么时候有姑娘外嫁了,或是有谁死了,多出来的那地才能拿出来分。可谁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有姑娘外嫁,或是谁死了?说不定在那之前我就先被这丫头给哭的烦死了呢。还留着她做什么?”

“不,不,娘,您忘了,已经有人外嫁了。叶细妹,对,叶细妹不是前几天才嫁给了许秀才?她的地就能拿出来分。”

“我看你真的是还没有睡醒。”

虎子奶奶看着虎子娘的目光都开始带着不耐烦了:“叶细妹什么时候外嫁了?她不就嫁在咱们村?她......”

说到这里,她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事,一双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大,低下头震惊的看着虎子娘。

虎子娘晓得她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连忙点头:“对,娘,您没有想错。叶细妹虽然还嫁在咱们村,但她嫁的是许秀才啊。许秀才可不算是咱们村的人。就算他现在还住在咱们村,可他到底不姓叶,只是个外姓人。这样说起来,她叶细妹该叫他让出来,分给咱们家才是。就算是外嫁了。她名下的那块田和菜地,原本是因为她嫁的那个死鬼丈夫是咱们村里的人,她是咱们村的媳妇,但是现在,她既然改嫁了许秀才,那就算不得是咱们村的媳妇了,她名下的那块田和菜地村里怎么就不该收回来,分给咱们村自己的人种?”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急忙说道:“我记得那许秀才名下也有一块田和一块菜地呢,是以前老族长特比拨给他老子的。但现在老族长和他老子都死了,他还怎么好意思占着?也该叫他让出来,分给咱们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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