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向宜摆手,“不用了,我可能没有时间去。”
“是晚上,这个微电影文池投了很大心思,你应该去看看,他会开心的,今晚就有一个小小的庆功会,都是我们团队内部参加,你也来吧,文池有没有跟你提过?”
“……”向宜看看时间,面露难色,还有些着急,“对不起,我现在在赶时间。”
回去的车一天只有下午的那一趟,买不到票就只能等到明天,她没有时间等。
握着她手的叶坤艺愣了一下,而后松开她的手,“对不起啊,那向宜姐,你去忙吧。”
“不好意思。”
公车刚好到,她低头跳上车,拿出公交卡刷票,车子往前开,坐下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党辉和叶坤艺逐渐小去的身影。
不是节假日,车站人不多,却也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仅剩的几张票,拿到手的时候,向宜才吐了口气微微松下心。两家自小就是邻居,曾宇阿爸时常就拿自己像自家女儿一样,纵使没有曾宇,她也一样会赶回去。
是的!
回去的路上,想要拿手机给阿爸打电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迹,不认命的将口袋和包包都翻了一遍,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里面有很多人的电话号码,都是没有另外备份的,即使重新申请手机卡,恐怕也不能把号码找回来,向宜直接坐在小花圃的台阶上,忽然之间,有些茫然的发呆。
强打精神,回家里翻出曾宇很久以前用的那个老爷机,在楼下的小小代理店重新办了一张卡,收拾东西。
下午五点多的车,她提前四点半就到了车站,坐在略显脏乱的候车厅里,她按下那一场串熟记于心的号码。那么多的电话号码,除开家人,向宜能够用心记住的也就只有曾宇的号码。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轻轻的一声“喂”憔悴得向宜心疼。
知道她要回来,那头的曾宇明显是惊讶的停顿,过了一会才轻叹口气,“这边没事,你那边难请假就不要回来了。”
别扭的邹文池到医院换了最后一次药,看看时间,撇嘴,还是打车去了公司。
冷战的几天,他气得牙痒痒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向宜的狠,丝毫没有一点要主动联系自己的意思,那天在医院的事情,他始终也没有等来她的解释。
这个脸,还是他自己来拉。今晚的庆功会,他是想要她来的。
公司他是不想上的,姨夫最近催他上班天天电话不断,这一上去,要在下来估计都难。
在楼下给向宜电话,久不联系,还真是有些紧张,可是对方已关机的提醒让他抛开紧张,蹙起眉来,几通电话下来都未打通,联系办公室的另一个同事才知道她请了两天的假。
“知道什么事吗?”
“看请假单上写的,好像是家里出事了要回去一趟……”
挂了电话,邹文池直接打车去了向宜家里,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隔壁邻居买菜回来,见到是他,先是白了一眼,最后还是看不过去,好心过来搭话,“小向下午的时候就拎着东西出门了,应该不在家,你别敲了,给她打电话吧。”
邹文池颓圮的靠在门墙上,沉默一会之后无厘头的向对方开口。
“你知道她老家的电话吗?”
对方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一句“不知道”驳回了他的期望。
邹文池在向宜家门口站着靠了好一会才悻悻的离开,背影无奈又寥落。互不理睬的几天,她居然连请假回家这么大的一件事都没有跟他提及半分,是真的完全不当他是她的男朋友吗?
到达家那边的县城,是凌晨两点多。
车子走高速,不进县城里面,只在城外的立交桥停车,路边暗淡的灯光下,拉客的三轮车一窝蜂的围上来,吱吱呀呀,向宜摆手突出重围,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曾宇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还是有失望,回来的只有这一趟汽车,曾宇不会不知道她这个点到,半远的路程,她拿的东西不多,一个人沿着小路上立交桥,独自一人往县城走。
县城只有两所医院,一个县医院,一个中医院,之前通电话的时候知道是在县医院,到了医院门口给曾宇打电话,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倒是接了,声音有倦意。
“曾宇……”站在医院门口,向宜忍住心中的失望,喃喃开口,“我在医院门口,阿伯在哪个病房?”
曾宇跑着出来接她,在医院狭小的大厅,从住院部二楼跑下来的曾宇看到拎着小行李的她,还是一愣,最后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跑到她跟前。
“你怎么回来?不是跟你说了没事?”
“……”向宜低下的头抬起,“阿伯怎么样?”
“可能明天就要出院回去。”曾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在二楼,要转到大医院,阿爸觉得花钱太多,就没同意,先吃着药,等年后看看情况再说。”
“要多少钱?”
“起码也要几万。他在休息,要不要先送你回去休息一下?”
“晚上哪里有车回去村里,明天再回吧。”
“那你睡家属□□的那张床,赶了半天车,累了吧?”
向宜嗯一声。二楼的病房里,曾宇爸爸半蜷缩在病床上很不安稳的睡着,都是常年劳作的老毛病,积累着积累着就成了大病,站在病床前面,向宜无预兆的哭了。
曾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拍拍她的肩将她带到隔壁的小小的隔间里。
向宜也没有躺下休息,洗了把脸之后和他并排坐在小长椅上。
“阿伯的事,她……知不知道?”向宜扣着手,有些支吾的开口。
曾宇摇头,“我没有跟她讲,她不知道,你回来,工作怎么办?”
“我请假了。”向宜从自己包包的夹层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存折递给他,“阿伯的病不能拖,不要等到年后了,这两天就转到市里的医院去吧。”
曾宇看着那张存折没有接,“向宜,你没必要这样,真的。”
“你说的什么话!”向宜有些激动,“这个钱不是给你的是给阿伯的!他一直拿我当女儿看!我不能不管!”
“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自己都在读书,没什么钱,这个是我工作这两年存下来的,就当我借你,可以吗?”
向宜将存折塞到他的手里,站起来,“曾宇,你肯定也不想阿伯有事,是不是?”
“……向宜,谢谢你。”
“……”眼睛微微湿润,向宜仰头,忙的用手擦擦,摇头。
“你这次回来,跟邹文池说了吗?”
向宜一愣,这才想起来,在回来的车上,她想要跟他说一声的,但是他的号码记得不全,试了几次都是错误的号码,最后只能先放下,现在想起来,连着这一段时间的事,自己确实是得跟他说一声。
第二天,向宜的阿爸知道她回来,特意从村里出来接她,曾宇父亲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曾宇本身就是男生,照顾人的事情做不来,于是向宜干脆先不回去,自己在医院对面一家便宜的小旅馆租了两天,留下照顾病人。
公司同事辗转找到她新号码的时候,连向宜自己都觉得惊讶。
以前同校的同事一声嚷嚷,“你回公司怎么连手机都换了?”
“咿?我……”
“文池在到处找你呢,托了我们公司的每个人要你家里的电话,你在公司留的那个号码早就过期了,这个还是通过以前的同学辗转问到的,你快点给他回个电话吧,估计他现在还在找呢。”
“……他……”向宜握着手机的手发紧,喉咙都跟着干涸起来,“我手机不见了……他,号码是多少?”
曾宇在楼梯间抽烟。
坐着,微微弯着腰倚在膝盖上,背影有些寥落。
向宜从来没有见过他吸烟,他从小就是家长老师眼中口里的好学生,上大学之后儒雅博学,烟酒不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碰杯和烟。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
她没有坐下,站在他身后,问句里带着惊讶。
曾宇微微侧脸看了她一下,又转回去,深吸一口,白色的迷雾从他嘴里悠悠的散绕出来,“很早以前就偶尔开始了。”
“……”向宜惊讶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她竟然对此全然不知,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表现过。
“大二的时候就开始了,你不知道吧?”曾宇掐灭手里剩下的烟蒂,起身与她并排,他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度,他一起身,向宜就不得不仰头看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变得好陌生。
“向宜。”曾宇深吸口气,表情就像是临行前的告别一样的郑重,“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很混蛋,但是我不想再瞒着你,我和小紫大三的时候就开始了,我考那边的研究生,也是因为她,对不起,我瞒了你那么久。”
“……”
事后去回想,向宜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错愕的表情和难看到极致的面色,依稀只记得在听到他那个“坦白”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缩绷着的,想要稍稍动一下都是奢望,她很想作出回应,但是身体,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相恋的四年多的恋人,忽然有一天转过头来告诉她,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心另有所属,那么剩下的那两年呢?对于自己来说,那两年,自己是自作多情的存在吗?
紧握着的手松开又因为颤抖而握紧,干涸的唇艰难的开合,声音犹如死魂一样的无力,“为什么当时……没有说……”
曾宇视线紧紧的落在她身上,面对她苍白的神色,他忽的上前,动作缓慢而轻柔的揽住她的肩,将自己的头搭在她的头顶,声音飘然而入,“如果我说,我心里还是有你,你会信吗,向宜?”
“……”
失魂的向宜终于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推开他,眼神变得无比的犀利,“曾宇,你说的是什么鬼!”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曾宇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神情寥落,“向宜,我不想,再回到这里的生活了。”
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贫困无助的生活。
“……”
“我需要一个支点,对不起。”
向宜鼻子酸涩,难受得快要倒下,慢慢后退两步,“曾宇,你变了。”
年少时的青□□恋,青春时代的不悔誓言被现实与社会摧毁得劣迹斑斑,眼前人也跟着褪色陌生起来。
“向宜,你和邹文池真的是在一起了?”
“和你没关系!”
向宜转身跑开,从村里赶来的曾宇阿妈拎着衣服,撞见眼睛红红的向宜,一下就急了,哎呀一声拉住她。
“向宜,是不是和小超吵架了?做甚哭了?”
“……”向宜紧紧抿着唇,沉默的拨开曾宇阿妈拉住自己的手,从另一头跑下了住院部。
赶着出县赶集的最后一辆三轮车,向宜跟一群同村人紧紧挤着一路颠簸回了村里。向宜阿爸没想到她突然从医院回来,忙的叫向宜阿妈收了工,回家给孩子做吃的。
家里就她和一个弟弟,弟弟在县里念初中,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平时家里也就剩两个老人,桌子上盖着的是中午的旧饭菜,很简单的腌萝卜,向宜眼睛一阵发酸,原本憋着的眼泪嗒嗒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