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人行
马车溜溜哒哒一路慢悠悠的晃着,周伯通驾着马车,不死心的一直看着前面人的背影,一路上最不停歇的试图劝说黄药师与自己比武。可结果可想而知,黄药师完全是将两人一车忽视掉。
放任两人跟着自己一路,黄药师心里也生出一分厌烦。他如今正是青春年少,性子坦荡,做什么都是以自己的喜好定,以初有以后黄老邪的几分影子,不过还是年少。要不然,心里对着一小一少的组合心里不耐烦,面上也能看出几分,并不是以后那样喜怒不表于色。
周伯通有时大咧,却出奇的会看人脸色。毕竟小时候,在没有遇见王重阳的时候,他也是看人脸色混饱肚子。一路上万分关注黄药师的周伯通自然看出少年脸上表现的不耐,心里雀跃,这就是马上答应的节奏啊!试想,要是逼得他紧了,他一烦想赶自己走,到时候自己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开打么?如此一来,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咧着嘴无声的笑着。却不知道,他现在早早将王重阳吩咐的任务抛之脑后。
一环套一环,周伯通设着小计逼黄药师出手,而这件事最初起因也不过是完颜洪烈提上了那么一两句,激将法谁人都会,只看目标和使得人罢了!
三人组合也算是新奇。若是说三人不认识,可为什么驾马车的嘴里叨叨前面走着人的名字?若是相熟的,那前面走的人莫不是傻子?放着马车不坐,大冷的天非要自己步行?
冬日天黑的早,露宿野外实在是不可取的。北方的寒风一到晚上是会冻死人的,就是身怀内功的练家子,在这大冬天也不愿意露宿。三人自然不愿意,黄药师有钱又有武功,没必要当个苦行僧,而完颜洪烈还小,就算是在马车上坐着赶路也冻得手脚发凉。试想周伯通与王重阳能为这金国的小皇子买多好的马车?薄薄的油帐包围着,只保证有个遮风遮雨的地界,车厢帘子随着马蹄哒哒,帘子也是一闪一闪的,寒风吹遍了整个角落。周伯通是个男人,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车厢里只有一个蒲团,一块毯子,就这块毯子还是完颜洪烈强烈要求买的。
天麻麻黑了,黄药师显然是不想露宿野外。今日他走的有些慢了,他知道在前面不远处有一村庄,当下使着内功,轻身一跃,凭空而起,周伯通不过是眨眼之间,黄药师一再数丈之外。
周伯通一看,心里一急,也不管车里的完颜洪烈,高声喊了‘驾’,马车开始狂奔。
且不说马车里措手不及的完颜洪烈怎地颠倒不起,只听风呼呼的迎面,车帘子早已吹开,哗啦啦的在空中作响。
重活一次,完颜洪烈相当的爱惜自己的性命。心里在恨周伯通与王重阳的同时,赶紧将那薄薄的毯子裹紧了全身,闭着眼,能清晰的感受到厉风割面的疼痛。
马车奔驰了半个时辰,才慢了下来。车帘子早早被吹到一边,完颜洪烈透过帘子一眼便看到了丁丁点点星火。今晚借宿的村落到了。
黄药师早到了半刻,早已寻到投宿的人家,此时正洗完手脸,坐着吃饭。
只听院门外一阵响声,主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不过农家人整天地里劳作,面上都显得比实际上大一些。农家汉子开了门,一低头就看见一个玉团子一样的小孩,当下戒心便去了。小孩身后跟着一个圆脸少年,这么一看更是升起了一份同情。那小孩脸冻得通红,双眼眨着雾气,一看就是身体不好强撑着,而他身后的少年一看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
农家大叔朝屋里喊了自己的婆娘出来。大叔的婆娘从里屋出来,那是个健壮的农家妇人,一看便是靠近北方的,面上因为常年下地帮着干活泛黄,却因为北方风大,脸颊布着两团红。农妇一见完颜洪烈当下喜爱的不得了,一笑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牙,也因为笑得开心,眼角布出了皱纹,不过完颜洪烈看着却觉得这个妇人很温暖,甚至都有些漂亮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冬天他孤身一人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吹了一路的寒风。在这个贫穷的农家院子里,完颜洪烈心里生出了暖暖的感觉,像一团火一般。
农家人活动少,一般都是趁着天黑之前吃晚饭洗碗收拾完,这样好省些蜡烛煤油。今天因为来了借宿的三人,小院也热闹起来,农家妇人特别喜欢完颜洪烈,忙前忙后的烧热水,做些简单的伙食。
周伯通在煤油灯下看见了那个自己追了一路的黄药师,此时黄药师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饭桌前,橘色的灯火打在黄药师脸上,晕出一片的温暖,与白天杀人时的样子截然相反。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红薯玉米粥配着农家特有的酱菜,旁边还有一碟子腊肉丁炒韭黄,自己编织的小篮子里放着热乎乎的玉面馒头。这样的饭食说不上好,可是放在北方的小农村来说算是一顿美味了。若是没有重来一次的完颜洪烈对此绝对看不上,可是两世为人,见的多了,便知道这户人家是怎样的热情,那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薯粥热气晕湿了完颜洪烈的双眼,突然那一刻,完颜洪烈觉得这样种种田没有阴谋没有家国的日子很是宁静。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眨过眼,完颜洪烈又成了金国六王爷了。
农妇讨好笑着,将一碗鸡蛋羹放在完颜洪烈面前,双手无处放般的不自在,指着蛋羹,“尝尝。”眼底有着期待。
完颜洪烈低头,碗里微黄的蛋羹散发着香气,拿着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一举一动礼仪恰到好处,双眼眯成月牙状,对自己好的人,完颜洪烈从来不吝啬回馈,“婶婶好香啊!”扮作一般小孩说话动作,完颜洪烈做的很熟练,毕竟要是没有这么一副皮囊,怎么哄完颜璟?
农妇一听,白花花的牙齿露出一片,笑得念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便转身进里屋了。
大叔在旁陪着,略显不自在,最后留下一句‘吃好了碗就放着,家里房间少,剩下一间空房,都收拾好了,炕也烧暖了......’
“谢谢大叔,我们三个凑合一晚也成。”意外的,出声的是那个淡漠的黄药师。像是看出来大叔的窘迫,主动出言。
三人用了晚饭,用烧好的热水稍稍擦洗,便去了大叔说的房间。冬天北方农村都是会烧炕的,完颜洪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炕,很长很大,不说三个人了就是五个成年男人一样睡得开。
被窝里暖呼呼的,完颜洪烈穿着单衣躺在被窝里,床单被罩都是干干净净的,窗外寒风呼呼,窝在里面人的意志就会退却好多,比如此时的完颜洪烈,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炕好热,烤的他好热。
黄药师睡在最外边,完颜洪烈在中间旁边就是周伯通。因为炕大,三人谁也不挨谁,周伯通今天玩了一天又是赶马车此时已经呼呼大睡。完颜洪烈脑袋很痛,浑身发热,头脑不清,潜意识的往外侧移。因为炕热的部分都是在中间,两侧温度就低一些。完颜洪烈一个翻滚,只觉得自己终于靠近了一块凉快的地界,硬邦邦的像是一面墙一样。舒心一笑,终于可以睡了好觉了。不过完颜洪烈在梦里,总觉得那面墙离自己原来越远,自己浑身上下又热了气来,当下随着墙移过去,紧紧抱着。这下让你跑?
黄药师僵着身体,低头看着怀中紧紧扒着自己的一团子,像火炉一般,团在自己怀里。他是家中幺子,自幼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家里的生活他不喜,便跟着师傅习武,很少回家看过,这一次若不是母亲来信春节必要回家,黄药师也不会临近赶路。他天性冷淡,跟着师傅在山上一住几年,也不见得有思念之人。路过芜镇,不过是有个不长眼的挡道故意寻事,他人作恶不关他的事,反正又没有惹到他的头上,他也没有好抱打不平的念头。之所以杀了那人不过是碍着自己路了,也碍到自己的眼,那人叫什么与自己也没有关系,他没必要记住一个死人的名字。
客栈中,自称是那挡道之人的兄弟,要报仇。他心里一晒,不以为意。师傅说,他人和剑一样,不出鞘,温吞低调的像个世家公子,若是出鞘,锋芒便露,定有人死。对此,他没说什么,自己怎么样,自己知晓。
那人眼神很是恶心,于是黄药师便动手了。本是给个训诫,他正吃饭,不想染脏了地界,也不想急急忙忙赶路回家,他不想太早回去。可就是有不长眼的,既然他要死,自己也没道理拦着。
动了手,转身离去时那个小孩便出口问自己名字。当时,他想这个小孩倒是有趣,自己杀了三人,竟然不怕,还赶上前!不过也就是一瞬的侧目,他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这个小孩。
回忆被怀里的温度烫伤。
黄药师低头,怀里的小孩温度高的不正常,这个时候就是没有照顾小孩经验的黄药师也发现怀里的团子不对劲。
“娘~”软糯糯的带着孩子特有的童声,不过因为发热的缘故,声音干涩而小。若不是黄药师与完颜洪烈挨得近,怕也听不清楚。
完颜洪烈早在滚进黄药师的怀里便清醒了,头疼的厉害,可完颜洪烈在短短的时间还是想到了很多。将计就计,装一个弱小孤苦无依被坏人掳去的小可怜,对于完颜洪烈来说很简单,尤其他现在是真的发热。
不过是病中几字呓语。
黄药师在思考。这孩子说他叫忒邻,说是被周伯通掳走的。黄药师不信,或是不全信。这个叫忒邻的孩子很聪明,也很冷静,看见杀人,不像一般孩子的表现,偶尔为之的话语也是一层套一层,这样的孩子能把周伯通耍的团团转。起码比起忒邻的话,黄药师更信周伯通,或者更准确的说,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周伯通双眼坦荡,直率毫无心机。
不过......
黄药师手指轻轻的扣着,不一会便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