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面具后一声嗤笑,“敢这样明目张胆威胁百鬼楼的,十年来,姑娘还是头一人。”
“楼主说什么威胁呐,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吗?而且,不过是给个方便,该给的钱一分不会少。楼主就当交了我这个朋友,回头,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小绵羊面具后的人一点儿不温驯,反倒痞赖得紧。
四下里,静了片刻,突然被一声低笑打破了这满屋的沉寂。
“看来……今日姑娘要的消息也不只这纸笺上一个死人的名字了?”“阎王”指间夹起一页纸,轻轻扇动,与方才誊抄过的蓝笺不同,这张是普通的白纸,还有折痕,正是方才叶辛夷亲手写的那一张。
“未必就是死人吧?”叶辛夷在面具后轻轻勾唇。
“阎王”的动作一顿,双目中现疑惑,“什么意思?”
“这便要百鬼楼去查个清楚了。楼主,紫姬、娑罗教,南疆、南越……这些事情查个清楚,相信我,往后,于百鬼楼而言,是一条大财路。而我,只要楼主查出什么时,与我共享一二便是。当然了,我若查出什么,也一定会告知楼主。”
“姑娘既然要找我百鬼楼买消息,便是自己什么也查不出,或是没法查,没有能力查,以此作为交换,我这趣÷阁生意可就划不来了。”
“楼主当真确定我什么都不可能查出来吗?”叶辛夷笑笑反问。
“阎王”没有立刻应答,一双眸子转沉,片刻后,才叹了一声,“没错,以姑娘的身手,还有洞悉力,在下确实不该小瞧了姑娘。好!就按姑娘方才说的,在下便当交了姑娘这个朋友。姑娘若是觉得不放心,这个……给姑娘作为凭信,三日之后,姑娘可到前街顺华酒楼取你要的消息。”
一个物件掷了过来,叶辛夷伸手接过,正是方才戴在“阎王”手指上的一枚戒子,玄铁制,表面看来平平无奇,叶辛夷转动片刻,便已看出内里乾坤,戒子内侧,“百鬼之主”四个篆体字清晰可见。
叶辛夷在面具下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顺势将手里的甲字号牌一扔,“阎王”牢牢接住时,她已将戒子掖进衣襟中装好。
“楼主真是家大业大,那,小女子便祝楼主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财源广进了。”说着,便是抱拳拱手。
“姑娘这回觉得放心了?”“阎王”语调戏谑。
“阎王这般慷慨,自是毋庸置疑。”笑罢,她已笑呵呵拉开了门,“不耽误阁下做生意,告辞。”
话音刚落,人已翩翩落在外。
隔扇“吱呀”合上,“阎王”低低而笑,“阎王?”
又一声“吱呀”声,却是来自身后,那幅琉璃炕屏后侧,一壁多宝阁无声滑开,一道身影从暗门后踱了出来。
开遍全身的牡丹富贵,身段丰腴,居然正是这蓝玉宝楼的当家,冷大姐。
“这小姑娘倒是个有趣的,居然能叫楼主你吃了这么大的亏?”
“这丫头是刁,可要让我吃亏,也得我愿意。”“阎王”一双眼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冷大姐狐疑地望向他。
“你当那丫头方才为何突然胡搅蛮缠?她不过是在试探罢了。试探我的底线,也试探百鬼楼是敌是友。也怪我,太心急了些,轻鸿剑法到底是欲盖弥彰了。”
冷大姐听到这儿,神色一紧,“难道她猜到了公子的身份?”果真紧张了,换了称呼且不知。
“那倒不至于。那丫头虽是聪明,但她显然很多事都不清楚,还没有那个本事能猜出我的身份。不过,她至少确定了我们与娑罗教不是一伙儿的。另外……她怕是大抵瞧出了我之所以成立百鬼楼的目的了。当然了,还有百鬼楼和蓝玉宝楼之间的关系。”
“阎王”说得轻描淡写,冷大姐却是啧啧称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猜到了这么许多。百鬼楼和蓝玉宝楼的关系,从未有人窥破过,就这样了,公子还觉得这姑娘不够厉害?
当然了,再厉害,再聪明,在公子面前都有些不够看。“公子是确定了这姑娘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了?可是,她刚才并没有用轻鸿剑法吧?”
“虽然没有用轻鸿剑法,可她的身手你方才也瞧见了。放眼整个江湖,如她这个年龄就能到这个境界的,能有几人?二十年前,只得一个轻鸿公子,二十年后,除了他的女儿,还能有谁?”
“不过……这桩事暂且瞒下,莫要往外露,可听明白了?”这一句,尚带着微微的笑意,可却让人听得心头沉冷。
冷大姐不敢造次,恭声应“是”。
“另外……娑罗教的消息全报上来,该给她知道些什么,我还得仔细斟酌。”
叶辛夷却是全然不知这些,刚从“阎王”那儿出来,便被人引着出了二楼,刚到蓝玉宝楼门口,一张钟馗脸便是凑到了眼前,张口便是问,“你没事儿吧?”满满的焦心。
是梁申。
叶辛夷给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往外走。
蓝玉宝楼外停了些小船,两人上了一艘,给了船老大银子,待得上了船,划波而去,叶辛夷才笑着对梁申道,“好了好了,别绷着脸了,我一根汗毛没少,你不用担心跟我爹和师父交不了差,而且啊,我要办的事儿,也都办好了。”
钟馗面具后不满的嘟囔了一声,“你从哪儿瞧见我绷着脸了?”她当面具戴假的?
“这还用说吗?不用看也能猜到你这会儿定是绷着脸呢。”
叶辛夷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却让梁申心头一闷,明明她是了解他的,可这样的了解,为何就让他高兴不起来呢?
钟馗扭头沉默了下来,叶辛夷当他又是别扭起来了,也不理他,摩挲着袖袋里那只玄铁戒子,她一双杏眼缓缓沉黯。
“咚”一声响,下一瞬,船板便是一颤,整个船身都是歪了歪,若非那船老大对河道熟悉,手底下功夫又是过硬,船歪之时,已是反应极快地将船篙直插河底的石缝之中,这小船说不得便会直接斜翻进河道之中了。
“你们怎么回事儿,这么宽的河道,没长眼睛吗?就这么直直地撞过来,想找……”梁申正有火没处发呢,当下便是跳起来,指着前方突然撞上来的小船怒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