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不慢,可那动作却半点儿不觉粗鲁,反倒说不出的自在好看。
一顿饭吃罢,两人净了手,梁申将方才写的两张纸取了过来,“这是契约,你看看。”
叶辛夷望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想到,方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连契约都拟好了。
将那契约接过来一看,倒是又多了两分惊奇。
一是梁申的字居然不错,一手中规中矩的馆阁体,看来也是用过功的,并非不学无术。
还有,那契约拟的也甚是明了周全,将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条不落地写了进去,明确了双方的责任与权益。一气呵成,不见半分的凝滞,一看便是驾轻就熟之举。
叶辛夷抬眼望向梁申,眸光中带出了两分探究。
梁申不知是当真没有看懂她的心思,还是故作不知,“怎么?可有什么地方不对?或是有什么地方不周到,还要补充?”
“再周到没有了。梁少爷果真是生意人,这契约想必都是拟熟的,我自是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叶辛夷收回视线,抿嘴一笑。
梁申眼底极快地掠过一道暗光,却是笑了起来,“说什么生意人?我不过才开始闹着玩儿罢了,砸了不少钱进去,若是亏了,怕是要让你看走了眼。”
叶辛夷笑笑,没有说话。
梁申又扯起嘴角,“这契约,你要不拿回去再看看?”
倒是没再提起叶大夫之言,这半日的工夫,他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小姑娘是个主意大,且主意正的,她爹?未必能做得她的主!
“不用了!”叶辛夷说着这话时,已是伸手将那趣÷阁取了过来,润了墨,便在梁申有些惊疑的目光中,一趣÷阁一划将她的名字签了上去。
“一式两份,没错吧?”签罢,才抬起头睐向梁申。
梁申此时却已是一拍大腿,笑了起来,“你倒是甚对我胃口,这般爽快,甚好!甚好!”
梁申笑着,已是将那契纸和趣÷阁一并接了过来,刷刷刷,也甚是爽快地将他的名讳也签上了。
“至于中人……”梁申沉吟着。
“不用了。”叶辛夷已经又打断了他,“我既然敢与梁少爷做这趣÷阁生意,就不会信不过你,何况,这酒楼里随便一个人叫来当中人,不都还是向着梁少爷你吗?又何必多此一举?”
梁申听得眉眼惊跳,蓦地抬眼望向叶辛夷,却见对方神色仍是淡淡,不见什么异色,好似,刚才那席话,不过只是信口说来,并没有半分其他的意思。
可梁申……却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正在沉思之际,手里的两份契纸已是被叶辛夷接过去一份,不紧不慢轻吹着让墨迹干了,她将那契纸仔细地叠起,而后站起身来。
“明日,我会将银子送来。不知方便在何处相见?”
梁申望向她,面上已无笑,眼底亦是没了温度,但还是抿了抿嘴角道,“明日午时之前,还是约在此处吧!”
叶辛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径自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才想起什么,驻足回望道,“对了,这家酒楼的小笼包确实甚是美味,梁少爷不介意再请我两屉,让我带回去给家人享用吧?往后,若是有了余钱,没准儿想念这个滋味,便会来多多光顾了。”
叶辛夷笑着,让那张本是平凡的五官登时鲜焕起来,却是让梁申一瞬间有些闷气。
方才还觉得甚是欢喜的心绪,一瞬间变了样儿,看来,他倒是平白送了个把柄到人家手里。
失策!失策!今日委实不该将她带到此处来。
但无论心里如何懊恼,此事已成定局。
梁申望着那双清澈如溪流,亮如星辰的眼,终于是闷闷应了一声,“我吩咐他们去准备便是。”
叶辛夷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狡黠的意味,馨馨然道,“那就多谢梁少爷啦!”
拎着两纸包刚出炉的小笼包,怀里揣着刚签了字,也是热乎乎的契约,叶辛夷心情甚好地回三柳街去了,脸上的笑容虽然不至于太过痴傻,却也有些控制不住,双眼更是亮得惊人,脚步轻快,只差没有哼首小曲儿以示她心情甚好了。
不过也无需如此,也有人能一眼便看出她的开怀来。
到了自家铺子,却只见着叶川柏一人,叶川柏只盯了她一眼,便知道,她高兴着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当下,便是哼了一声道,“跑出去疯玩儿了一整天,还好意思乐呵。”
叶辛夷平日便不怎么跟别扭的小孩儿计较,遑论是今日了?过耳不过心地听罢,便是四处逡巡了一下,“爹爹和菘蓝呢?”
“爹爹去城外南郊的枣树村出诊去了,菘蓝嘛,在后面呢。”叶川柏一边回着话,一边已将边上的门板扛了起来。看样子,是要预备关门了。
只是,他那小身板儿将那木板子抱起来,看着委实有些吃力。
叶辛夷是看不过去的,将手里的纸包放下,便是过去接了手,“你让开些,我来!”
一边上板子,叶辛夷一边顺口道,“你这样不行,一个男孩子,这么弱不禁风可不成,往后,我得了空,得教你几招才行。”
“你说真的?”叶川柏却是愣了愣之后,便是凑上前,急急追问道。
叶辛夷亦是一怔,转头望向他,见着他一双眼晶晶亮,竟是将她紧紧盯着,眼里,有期待,亦有忐忑。
电光火石间,叶辛夷好似明白了什么,扯唇笑道,“当然是真的。过两日,咱们商量好了便开始。”叶辛夷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笑容更是热切了两分。
叶川柏听她说得肯定,眼里的忐忑褪去,欢喜星星点点散开,几乎要从眼眶中漫溢出来。
望着叶辛夷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辛夷亦是笑了,“好了,这里交给我了,时间差不多了,怕是该准备晚饭了,你进去帮着菘蓝吧!对了,我带了些包子回来,去蒸热了,咱们晚膳时吃。”
叶川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晚膳就是晚饭,这叶辛夷,哪里学来的讲究话?
心里有一瞬的奇怪,只是转眼,却又被满满的欢喜遮盖住了,笑着诶了一声,便是将叶辛夷方才随手放在诊案上的那两个纸包拎起,脚步好似轻快得要飞起来一般,跑进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