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此情可待成追忆
天刚擦黑,狐狸就早早去了孙老板家,过了几条巷子,到了门口不由看的眼直,单单门楼都比自家的巷子外的路宽,更别说家里放置的奇花异草,珍宝古玩,那阔绰真是想也不敢想,不愧是城里的富户。
一路走过大堂穿出天井,到了西首的院落,一进屋门就看见那对河源瓷瓶,真是少有的艳美,色泽丹润,胎质细腻,更难得没有一丝一豪的裂纹,实在罕见。
只是这对瓷瓶上所绘图案却与以往大不一样,按理说一对瓷瓶上花纹大抵相同,总有些云龙飞凤,成簇的莲纹,示意吉祥呈对!
可这对瓶子上却绘着两幅截然不同的人物图,而且图中没有一丝示意吉祥的花纹样式。云锦天细细看去,左边瓷瓶上好似绘着十里红妆娶亲图,而右边瓷瓶上则绘着妇人在掩面痛哭,也不知该称作什么。
云锦天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让绯云拿出一个香炉和几颗香丸道:“孙老板这是上等的引梦香,可以将我引入公子梦中一探究竟!”
孙老板点头称好,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心想:“这狐狸会不会在梦里对儿子做什么手脚!”想到此处又看见院外的海棠花不由咬咬牙,道:“吃豆腐就吃豆腐吧,总比没命的强!”
狐狸的脸一下拉了下来,自己的清誉真是被毁的渣都不剩,算了,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那只妖孽加倍讨回来!
夜深了,狐狸将香点燃,自己静静坐在红木靠椅上,闭上凤眸。耳畔隐隐传来唢呐声,睁开眼只觉人山人海,街上一队人马缓缓走过,似真有人在娶亲,队列前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一朵大红花,长的眉目清秀,儒雅非常,不正是孙若止吗?看看周围真是好不热闹,不过按理说这样的梦境到没有什么奇怪,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场面竟然与河源瓷瓶上的情景一模一样!狐狸惊疑不定,一般鬼怪最多是钻到梦里探出梦主人的生辰八字,好伺机勾走魂魄或是做自己的替死鬼!
哪有这样大费周章的造出一片梦境,还日日都是一样的场面?如若说用这法子套出什么消息,好歹你也装成新娘,又怎么让好端端的新娘变成一个丑陋男子?这妖物口味实在匪夷所思!
云锦天踱步走出人群,看着梦中的一草一木不由惊奇这梦境怎会如此逼真?渐渐自己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好似是一处孤僻院落,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粉色簇拥在一起别有情调。只是忽然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呜呜咽咽,让人心里难过。推门而入,竟然也是一个新娘,一身的凤冠霞帔,艳如云霞!
“你是谁?又在哭什么?”他冷冷看着,面色如冰。
女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此,不由擦拭了眼泪答道:“小女海棠,是河源人氏!因为今日心爱之人娶亲所以悲伤难抑,在此痛哭?”
看来这个女人多半是河源夫人了,云锦天缓缓坐在她身边劝道:“姑娘既然所爱之人已经另有良缘,何必要执着于此?”
海棠依旧哭的伤心,摇头道:“不,他说要娶的人是我!”房外忽然闷雷阵阵,像是要落雨了。
海棠是村里烧瓷匠的女儿,自幼和邻家姓石的少年郎青梅竹马。只是那少年郎自小名气很大十六岁时一个已经是名噪一时的才子,而她却还是那般平平庸庸。
那一日秋风萧瑟,吹黄了一山的草木。唯有一株秋海棠开的正旺,夜里少年郎将她带到那一株海棠边摘下一支插在她鬓发上道:“海棠配海棠真是美极了!”
她红了脸低下头说不出一个字。情窦初开的二人悄悄地拉住了手,还生怕旁人看见。
“海棠,我家明日就要搬去仙临城了!”月光下那张脸庞配着干净的笑让人只觉看的喜欢。
“那,那哥哥还回来吗?”海棠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回来!”少年郎温柔的理着她额前的发丝道:“不回来怎么娶你?”
海棠笑的更甜,只觉得心里都快化了。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他都没有回来,连一点消息也没用,海棠实在等不及了,便独身一人跑到了仙临城里,正看见一对迎亲的人马在街上走过。最前面的新郎官一身如火的婚服,骑着高头大马别样的有风采,嘴角含着笑,比那日夜里还干净。只是他身后的喜轿里坐的不是海棠,而是城主的女儿。海棠哭得伤心欲绝,混到城主家里正看见他和人敬酒,自己昏昏沉沉的跟疯了一般,劈头就问就问:“你为何不是娶我?”
他眉头一皱问:“敢问姑娘是?”
“他竟然不认识我了?”海棠说的凄惨连狐狸也动了恻隐之心,问:“他是故意装作不认得你的吗?”
“不!”海棠哭的痛心,“我听别人说,四年前在他举家搬来仙临城途中遭遇劫匪,被人发现时只活下他一人,之后便没了记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忘了我的,一定不是!所以用尽法子让他想起我,奈何根本没用!”
原是个凄美的故事,狐狸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整日里在孙少爷床前放海棠花,为的就是让他能记起你?”
海棠点着头:“那一****在他婚宴上落寞的看着他与城主女儿喝下交杯酒,心都碎做了无数,好似被无数瓷片划的鲜血淋漓,疼的没了知觉。可我知道这不怨他,总有一****会想起我,想起那夜海棠前的海棠!”
“可是即便如此,他已经转世投胎了,在镜缘台上化去了前尘记忆,怎么可能还记得你?”狐狸叹了口气几分不忍。
“他记得的!”海棠说着眼里多出几分希冀,“他总会对着海棠发呆,看见我亲手捏的瓷器时也会驻足流连,我想他一定记起什么了!”
执念原来已经在她心中扎根,风吹草动也会成为她梦一般的希望。
“你不是说绝情之人总是有情之人的克星吗?既然已经认定他是绝情客何故还要为他做个有情人?”话说的不瘟不火却敲得她心口发颤!过了许久她还是说:“我气他!恨他!却也爱他!即便他成了我此生绝情的刀俎,我也甘愿为他做有情的鱼肉!这都是命!”
“这哪里是命!这都是你的执念!何况他已经不再是你昔日的情郎而是转世的孙若止!放过了他便是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