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圣的背后,有赤龙盘旋,沿着他的肩臂上下翻腾,龙游翱翔,赤霄磅礴,龙吟声如雷鸣,直上云霄。
他双眼直视着石像的瞳子,手心中的妖王玉犹如夜空中的一颗星辰,散射着黯淡微弱的光芒。
头顶石掌,从天而降,气势丝毫没有减弱。
但他并没有逃,既然是赌,那就赌一个大的。
夜说妖王玉便是钥匙,能够打开妖皇大人设下的结界,但是他刚刚却心生感悟,不是钥匙,而是凭证,这妖王玉是证明有资格代替他镇守疆土的凭证。
“我,将代你镇守傲来,十万年。”
白天圣的身上,被那狂风暴雨般的恐怖气浪冲击,袍子呼呼作响。
一头长发,随风乱舞,金色瞳子璀璨夺目。
他宛若一位至尊,顶天立地,命宫自行运转,模糊的虚影投射在背后三尺之高,日月凌空,山河相依,仿若一幅画卷。
烈风驰骋,那张脸上的坚毅,犹如磐石。
呼呼——半边天幕,都被那石像的巨掌掩埋,无边的黑暗,犹如恶魔濒临,诡笑着露出尖牙。
大日阳炎,太阴冰寒。
赤龙飞腾,山河相生。
石掌骤然停了下来。
石像凝视着白天圣的双眸,似乎要彻底把他看清似的,白天圣似乎感觉石像在笑,脸上露出欣慰而又自豪的笑容。
好像是错觉,又似乎不是错觉。
总之,他停了下来,虚空中仿佛有“呼哈”的爽朗笑声,沿着石壁向上飞升。
从远处看来,这尊前代妖皇的石像在最后做出了一个掌心重合的动作,似乎是要保护好手心中的少年似的。
那位妖皇,带领妖族走向了一个时代,一个惨烈而又辉煌的大世。
天上仙如牛毛雨,不过一棍扫地,天人相隔。
此后十万年,无人成神,无人成仙。
“那个家伙最终还是走了啊。”
“是啊,离开前还不忘下到九幽黄泉,去找我们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残魂。
那猴子就是喜欢瞎折腾,瞎操心。”
“他是心里觉得有亏欠于你呢。”
“屁。
他那是喜欢你,觉得亏欠了你。”
“他不亏欠任何人,也不亏欠任何妖族。”
“谁说不是呢。”
晶莹的光泽,宛若星辰璀璨,流光溢彩。
白天圣若有所思,凝视着手中的妖王玉。
背后的各种异象都悄然消失,只有一种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洋溢在身上。
好像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
石像彻底停止了动作,就仿佛真的只是一尊石像似的。
而妖王玉上面,晶莹的光泽却愈发强烈。
倏然,一道白光彻底把他包围在其中。
那道白光,宛若太阳的光芒,强烈而又温暖。
所及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就连底下陷入困境中的林秋秋也看见了那道白光,周围的“将成”都被光芒照射下,犹如冰块在太阳低下,瞬间便开始消融,遁入地面。
那漆黑的雾仿佛遇到天敌一般,惊恐的向后退去。
以那座石像的手掌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很快,十三太子的身影出现在光芒中,冷冽的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
接着,灵儿和云红也出现在光芒下,最后白狮、琴女、柳凡也看向了那道宛若白昼般的光芒。
就连在那最中央,已经盘腿而坐下的顾如愿,也猛地抬头,漠然的望向这道白色的光芒。
他的影子,在光幕下颤抖而又摇曳着。
若是细看,都仿佛能够看到那影子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恨不得自己钻个洞进去躲避似的。
“我们也该走了。”
“是啊,想看到的都看到了,孩子也长大了。
赖着不走也不像个话。”
一只玉手,靠在他的肩上,白天圣下意识的回头,迎接他的,是一双温柔的瞳子,盈盈秋水,如星光烂漫。
另外一只更粗糙,更大的手掌则扶在了他另外的肩膀上面。
那个男子,脱下自己的盔甲之后,怎么看都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红裙飘舞,白袍鼓动。
这一对看上去普通至极的中年夫妻,在某种程度上却影响了这个世界十万年的发展。
女子用鼻子蹭了蹭白天圣的鼻翼。
可以看到,她的脸上,笑中带泪。
“娘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娘也觉得你做的够好了。”
白天圣的双肩微微颤动,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的嘴唇颤抖,心中早已经震撼到了极点。
他听很多人说过,但是他从来没有说,也不敢提起这个字。
娘。
万物都有源头,生灵皆有父母。
即便是各个妖族,无论是大妖小精,精魅灵翘,都有自己的父母。
但他没有。
他从睁开眼时,眼前便只有那只老狐狸。
而问起他的父母,那只老狐狸却从来缄口不言。
后来,他才知道他也是有爹娘的,从妖皇以及夜的口中,他才能够“看见”爹娘的模样。
要说他没有惦记,没有渴望和怨恨,是不可能的。
在他遁入黑暗之中,好像做了一个梦。
似乎整座天空都化为了虚无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对夫妻,站在他的身边,将自己的力量通过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他就感觉自己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和体验。
直到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一个梦。
“娘。”
白天圣的声音生涩而又拘谨,就仿佛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想要得到母亲的原谅。
“娘以你为荣。”
白天圣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中年男子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拉上了女子的手,脸上笑中有泪。
“爹也为你骄傲!”
他们的身影逐渐虚幻,点点的光线宛若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漫天飞舞起来。
世人总说,时间能够改变一切,但老是有一些东西,打破着他们相信的定义,踏破虚空,穿越十万年。
“我们,已经很幸福了吧。”
“谁说不是呢。”
“如果能够在多一点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好了。”
“总不能自己占了天下的气运吧,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们最后的一丝残魂,就犹如气泡在光幕下,骤然破开。
白色的光芒,宛若一根根丝线,终于将那全部的黑雾,彻底湮灭。
白天圣泪如雨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离别之殇,不甚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