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满腹心思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林华丰的杂货铺门口,只是一时又胆怯了起来。(起笔屋)『*首*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思来想去,惠娘终是理了理衣衫,鼓足了勇气,大步跨进了店里头。
店里的小二见着客人上门,是笑脸相迎,惠娘不好意思直言是寻林华丰而来,便站在店里头看了一会儿货物。最后才犹豫着开口道,“你家掌柜可在店里?”
那小二见着是来寻掌柜的,以为莫不是这卖出去的货出了问题,便问道,“姑娘,可是我家卖出的货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掌柜说了,包赔。”
惠娘忙摆摆手,“没这回事,只是你们家掌柜是我父亲好友,我只是想代我父亲来拜个年。”
那店小二听了,这才说道,“原是这样,只是我家掌柜年前便回去了老家,这店啊一直是我照看着。”
“那他何时回来?”惠娘听至林华丰竟是不在店里,一时有些失落。
“估摸最快也得过了初三。听他说,好像是他家弟弟要成亲,家里头让他回去帮忙。”
惠娘从未听林华丰提起过家里头的事,只是这过年回老家倒也是常事。
问完话,惠娘掏出三两银子来,给泽文买了个汤婆子,抱在怀里,便郁郁地回头走了。
走至王婆子的店门口,便见着那王婆子抱着汤婆子,晒着太阳在嗑瓜子。一看见惠娘,王婆子便满脸堆笑地打招呼,“惠娘啊,你可上街了啊,等了你好些天了!”说罢,一把撒了手里的瓜子壳,招呼惠娘进屋里。
“惠娘!可好些日子没见了,就不想我这老婆子?”
惠娘因着没见到林华丰,心里不怎么得劲,便随便应付她道,“怎么不想?可这过年,家里头忙得很。”
王婆子听了这话,笑了一笑,将惠娘拉至柜台一角,神秘地对她道,“惠娘,我老婆子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可是十四了?”
惠娘不知她想做什么,便点头道,“过了年是十四。王阿婆怎么说这事了?”
王婆子立即笑着道,“给你做媒呢!”
惠娘一听,忙摆手,转过身想走,“怎么说起这事了。我今年才十四,不急。”
“这怎么能不急,订了亲,到十五就能嫁过去!一点不耽误!”王婆子一把又将惠娘拽了回来,“我给你打听了个人!那小伙子好着呢,做事利索,对爹娘也孝顺!他家里在咱镇上也算得上体面。『*首*发』”
惠娘摇摇头,“这家里条件好的,我家可攀不上。”
“惠娘,我可从没见过你有这心思!你什么脾性的人,我可清楚地很,你会有这攀不上的心思?”
惠娘扯起嘴角勉强一笑,自己心里早有了人,哪怕再好的小伙子也不能让她上心。
那王婆子还欲再敲敲惠娘的边角鼓,只是惠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逢着那巧娘寻了过来。
“惠娘,你怎么来了这儿?”
惠娘转过头去,看见了巧娘,心里一阵松泛,见着巧娘初现窈窕的身形,蓦地有了主意。
“王阿婆,我堂姐今年可十五了,你要有心可得帮着我堂姐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小伙子,我堂姐长得是不是比咱镇里的一些个姑娘都漂亮?”
那王婆子还当真仔细瞧了瞧巧娘,“是俊!我以后得了空就帮着瞧瞧。”
巧娘刚踏进店铺里头,便见惠娘与王婆子在角落里头窃窃私语着,待走近了,那王婆子竟还凑过身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面上是阵阵发红,又听得惠娘与王婆子的话,顿时明了,面上是愈发红艳,直到耳根了。
惠娘拉过巧娘的手,“我堂姐面薄,比不得我,王阿婆若是寻得了合适的人,可给我堂姐留着,我堂姐样样活儿上手,送你店里头来卖的帕子,那上头绣的花,还有你看看,我的这个荷包,都是我堂姐绣的,是不是手巧的很?”
王婆子听了这话,面上更是喜,“瞧着这年岁不大,手还真巧!”
“惠娘!你们怎么尽说这些。”
惠娘心里头觉得说这些没什么,只是想起这会儿比不得自己前世,这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也的确是大胆了些。
惠娘便也不说下去,拉着巧娘的手,跟王婆子道了别,出了店铺。
这回去的路上,巧娘的脸上一直绯红。
“惠娘,你以后说这话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若是外头的人听去了,可要说咱们不害臊了。”
惠娘点点头,“堂姐,我懂,今日是那王婆子提起这么件事,我才想着堂姐比我年长,我自然是要等堂姐出嫁了,我才能嫁,我想着那王婆子路子广,若是能在镇上给你寻个好人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伯母的心性堂姐应是比我懂,若是镇上的人家,伯母应是会同意的。”
巧娘沉默着并未说话。
过了几日,林华丰竟是骑着马亲自上门来了。惠娘一阵欣喜,忙着端茶倒水。
林华丰脸色瞧着不大好,略显憔悴。
蔡友仁见着林华丰来访,倒是不奇怪,迎着他进了屋,就说起了事,“林兄弟,这次回家,可是你那后母又作怪刁难你了?”
惠娘在后厨支着个耳朵仔仔细细听着,生怕漏了半个字。
“毕竟是我弟弟,虽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也姓林。他要成亲,这钱我是得出一些。只是,我那后母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我在这镇上开了一个杂货铺,现在竟寻思想让我把店盘出去,然后让我和弟弟在自己镇上开个铺子。”
蔡友仁一听这话,是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在厨房里头洗菜的李梅英给吓了一跳。
“你这后母着实是贪财!不近人情!照我说,这铺子要是开在你老家镇上,可不是又被他们敛了去,你辛苦这么些年,他们倒好!又给你搜刮个干净!当真是恶毒!”
惠娘听懂了意思,心里也是一阵气愤,难怪这林华丰憔悴成这样了。惠娘以前只知这林华丰常年在外做买卖,才耽误了终生大事,如今看来,应是那恶毒的后母搞得鬼。一时耐不住气,正要冲出去,李梅英一把拽住她的袖口,“惠娘,你这是做什么?男人在外头说事,你出去做什么?”
惠娘听了这话,怏怏地坐在了李梅英身旁。
李梅英放低了声音说道,“惠娘,娘知道你的心思。”
惠娘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李梅英。
“我是你的娘,你那些心思,娘能看不出来?只是这林兄弟,你啊,跟他不配,咱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林兄弟曾娶过亲,这名声不好听,方才你也听到了,他的后母,为人甚是苛刻,你若嫁过去,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惠娘却回道,“我与他本本分分过日子,与他人何干呢?”
“人言可畏,等别人戳着你脊梁骨的时候啊,你才能知道这痛是扎在心里。”
惠娘没有答话,竖着耳朵,继续听着外面的话。
“本来,我打算想把镇上的铺子盘出去,自己继续做那货郎的营生,反正,我独自一人也没什么牵挂。只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能安身的地方,我舍不得。所以,我今日来,是有事托付于你。在此处我并无信任之人,只有你,蔡大哥。所以,我想先把店铺托付于你,若我那后母真寻过来,见这店铺并非我所有,也能绝了心思。我这几月先去外头避避风,顺便去北方进些货回来。”
蔡友仁一听这话,当即拒绝,“林兄弟!这怎么成!你那店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担待得起。况且我也不会做生意,这我真没胆子接受你的托付。”
林华丰笑着道,“蔡大哥,我铺子里的那两个伙计皆是能说会道之人,有他们在,你自然不用担心生意的事。只是交于他们,我不放心,想让蔡大哥照看着,有你在,我这心里才能踏实。不出两月,我便回来。”
惠娘听至林华丰似是又要去北方,一时间情绪低落,隐隐听得蔡友仁最终是答应了。
惠娘刷着锅子,只觉得心里闷,便挎了篮子去房子后头摘菜。
提着篮子正要回屋,见得林华丰一个人站在屋旁的一棵大树下,神情落寞。惠娘走过去,轻轻试探叫了一声,“林叔?”
林华丰回过神来,见是惠娘,笑着道,“惠娘似是又长高了。”
“林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华丰叹了口气,背着手,看着那光秃秃的树说道,“惠娘,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一个家,父慈母爱。我每年最怕的便是这个时刻,他人团聚一起,我却孤独一人。”
“我懂。”惠娘答了话。林华丰却是一笑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就要回屋去。惠娘一时情急,脱口便道,“林叔若是愿意,惠娘愿意一直伴你左右。”
林华丰一听这话,显是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惠娘,只见惠娘红着脸,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并非戏言。一时间诧异,“惠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惠娘坦然道,“惠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华丰一张脸竟也红起来,“我与你年龄相差悬殊,况且我这样的境况,我不会再娶。”
惠娘急着道,“林叔,我听我娘说过一些你家的境况。可惠娘并不在乎这些,以后过日子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林华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并未说话。
正僵持着,也不知李梅英察觉出了什么,对着他们的方向喊道,“惠娘!惠娘!过来帮娘烧个菜!”
惠娘挎了篮子,看了一眼林华丰,匆匆回了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