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惠娘目送着蔡友仁和李氏出了门,便忙起了家务事,喂了鸡和猪仔后,寻思着等日头高一些便去采些新鲜的桑叶回来。(起笔屋最快更新)『*首*发』
去林子里采蘑菇,却是做不得的了,最近农闲,无事可做的小媳妇婶子便三三两两地结伴去了林中采山珍,惠娘时不时地见着她们把半篮子半篮子的蘑菇往家里拎,惠娘便也不想这个时候去凑热闹。
正扫着前厅,巧娘却挎着一个小布包来了,见了巧娘,便笑道,“惠娘,扫屋子哪?”
惠娘笑着点点头,放下了扫帚,瞧了一眼屋外,见着许氏没跟来,便去了李氏的屋子,将装蜂蜜的陶罐拿了出来,打算给巧娘泡杯蜂蜜茶喝。
锅里焐着水,泡起来也方便。巧娘瞧着惠娘神神秘秘地倒了一碗白水过来,心下也是疑惑的,惠娘示意她喝一口,巧娘便抿了一口,味道微甜,比白水可是好喝了不少,便问惠娘道,“惠娘,你在水里头放了糖?”
惠娘笑着摇摇头,“是蜂蜜。”
巧娘又喝了一口,赞道,“果然不是糖的滋味,比糖甜了不少。惠娘怎会有这东西的?”
惠娘将陶罐抱过来给巧娘看,满满一罐子浓稠的蜂蜜,“我昨日不是回了外祖父家吗?外祖父专门买了给我们一家补身子的。”
巧娘听了这话,却是不敢喝了,“惠娘怎么把这东西给我喝了?”
惠娘笑着道,“东西本就是要给人吃的,再说,堂姐虽说是堂姐,可哪个不说咱俩像是亲姐妹,何须如此客气。”
惠娘羞涩地一笑,将手中的布包打开,拿出两双崭新的小布鞋,一瞧便是做予泽文的。
“堂姐怎么做了这些?”
巧娘却道,“在家一直无事,闲得无趣,便找些事做了,我瞧着泽文的鞋子,脚趾那边儿容易破,我给前面加厚了。你给泽文试试,也不知大不大,这小孩子的脚长得快,我不敢做小了,就怕过个几日便穿不下了。”
惠娘心里当真是被感动了,前先时候便一直想着给泽文做双新鞋子的,可家里一直不消停,这事儿便也搁下去了,泽文的布鞋只是补补便穿了。如今巧娘默不作声地给泽文做了鞋子,还是两双,惠娘真想把这堂姐当做观世音。
惠娘将泽文从屋里叫出来,为他试了试鞋子,稍有些大,却是不妨事,穿个两年是没问题的。
泽文穿了新布鞋,是直乐呵,拉着巧娘是堂姐长堂姐短地叫,惠娘也在一旁赞着她心灵手巧,直把巧娘夸得羞得红了脸,寻了要回去做午饭的借口,匆匆地回了家。
巧娘一走,惠娘瞧着这日头正好,也挎着一只篮子出了门,去二叔公屋后头采桑叶。
这新鲜桑叶一采回来,惠娘理净了便放进笸箩,又将笸箩里的蚕沙小心翼翼地用扫帚穗儿扫出来。这活儿做完,惠娘便挽了袖子,要下厨做饭了。
未到午时,蔡友仁和李氏竟是回来了,这饭刚煮熟,菜却是未下锅。李氏提了一个提盒进了厨房,叫惠娘不用做菜了。惠娘帮着李氏打开提盒,里头竟是放了好些菜,这鸡鸭鱼肉地,倒是全乎,还加了一碗时蔬,竟是跟过年时的菜色有些类似了。
惠娘惊讶道,“外祖父给咱们家的?”
李氏摇摇头,刚要说话,却听着蔡友根和许氏来了,李氏忙擦擦手出了厨房。惠娘盖好提盒的盖子,也跟着一道去前厅。
这客套话还未说上,许氏便直言道,“他叔,这事儿成了?”
蔡友仁是实诚人,事儿办成了,也是急着向蔡友仁他们说的,如今他们先过来了,便笑着点头道,“成了,这李员外家的小少爷还说了,明日还要亲自过来看看泽浩呢。”
许氏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蔡友仁当即点头正色道,“这还能有假?”
许氏得了蔡友仁的保证,更是激动地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件好事,终于这风水轮流转,可是转到我家了,我得赶紧回去让泽浩准备准备。”
说罢,是提着裙子,跨着大步,一溜烟地跑回家了,剩了蔡友根一人。
蔡友根虽也心里激动,却不如许氏那般急急躁躁,没个耐心,此时此刻,竟是坐了下来,和蔡友仁唠起了嗑,李氏见状,忙去厨房多备一份碗筷。
“友仁,说实话,这事可多亏你和梅英。你可是不知道,这李员外家传话的可都是狗眼看人低,这话还未说上一句,便赶我们走了,莫说见到那小少爷了,就连靠近那员外家的屋子都难。看来,你和梅英倒是真有本事的。”
蔡友仁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哪是我的本事,是我岳丈本事大,他在李沟头认识的人多,托了李员外府里做活的人,给那小少爷传了话。那传话的说,这事也怪着呢,本来这小少爷是根本不理的,还想罚那传话的,可无意间说了我岳丈的名字,这少爷问了一些我岳丈家里头的事便应了见我和梅英一面。后来见着了这小少爷,我也觉得他也是那怪人,开头第一句话是问我,可否认识惠娘,我当时觉得纳闷,却也回了他的话,说惠娘是我的女儿,那小少爷本来还肃着的脸,立即是笑了。还让小厮去拎了好些吃食非要我和梅英带回来,真真是奇怪。”
蔡友根也笑道,“莫不是惠娘认识那小少爷?”
蔡友仁却是正了色道,“我也是想着惠娘何时认识了这李家少爷?”
见着惠娘站在一旁,便随口问道,“惠娘,你可是认识这李小少爷?”
惠娘心里惴惴,却面不改色道,“惠娘岂会认识,定是名字相同罢了。”
蔡友根笑着拍拍蔡友仁的肩膀道,“管他认不认识,只要这李家少爷来了,问过我家泽浩的学问,肯定能答应我家泽浩去他家私塾。”
瞧着蔡友根移了话题,惠娘嘘了口气,平着心里的情绪,这李家少爷莫不是想借着这功夫登堂入室吧?一瞬间觉得这端在手里的碗也是如千斤重了。
晚上入睡之时,惠娘是等着蔡友仁和李氏叫她去说说话的,可等了一会儿,两人却是歇下了,似乎并不介怀这李家少爷认识她。
倒是惠娘一晚是辗转反侧,隐隐听着鸡鸣了,才勉强入睡。翌日醒来,眼下竟是带了淡淡的青色。惠娘想着随便找个事由避开这李家少爷才行,便与李氏道了一声,说去割猪草。李氏自是应了,家里也为着这李家少爷要来,忙开了。
惠娘挎着篮子出了院门,长叹了一声,这李家少爷若是一般农户家的,这应下便应下了,反正到了年纪定是要嫁的,可惜他却是富贵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瞧怎么不般配。她可是不信这李家少爷能将她娶来做妻,再看得入眼,也顶多是贵妾罢了。
惠娘一路走走割割,一会儿功夫却是也有半篮子了,只是因着心事重重,竟是割伤了自己的手指。惠娘随便掐了几片马兰叶子,嚼碎了敷在自己的伤口处,也没了再割的兴致,便拎着篮子,拿着镰刀,去了河滩边的一片草地上。惠娘放下了篮子,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河里扔石子,不时地叹一口气。
蓦地惠娘觉得背后一阵发寒,朝身后望去,竟是一少年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像是野兽抓住了猎物,令人寒从心中来,那眼神阴鸷,实在是无法忽略其中的恨意。惠娘识得他,是陈三家的小儿子,陈冬生。
这么些日子,对这陈三一家,惠娘似是已遗忘了,本来这事便是陈三的错,惠娘也未曾觉得对不起陈三家,这做了坏事必是有报应的。
如今这陈冬生蓦然地出现在她面前,惠娘又想起了那个瘪三和他的泼皮媳妇。惠娘知道此时,她是惹不得这陈冬生的。
惠娘立即站起身,拍拍身后的草屑,这河滩边有正在洗衣的小媳妇婶子,手里还有一把镰刀,这陈冬生若是敢乱来,惠娘嚎一嗓子,定是有人会听见。只是即便是这样,惠娘也是不敢多待,早些回去避开这陈冬生才是正经。村上谁人不知,这陈三家的小儿子,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好惹的货,阴狠着呢。
惠娘挎紧了篮子,假意没注意他,沉着淡定地回家去,也顾不得今日李谦墨要来。
到了院门口,便瞧见了院子里头那匹扎人眼的枣红色高头大马。院子外头也来了不少围观的,尤其是以小孩子为甚,皆是来瞧高头大马的,一边面带羡色地瞧着,一边逗趣说着话。
惠娘心里犹豫了会儿,还是转了身,挎着篮子打算去表姐王翠莲家避避。等李谦墨走了,再回来不迟。
可哪知,刚转了身,便闻得泽文的声音传来,“阿姐!你回来啦?”一眨眼的功夫,泽文已是小跑着到了惠娘身旁,扯着惠娘的袖子道,“阿姐,上次在外祖父家见到的那个公子来了,带了好些东西来呢。”
惠娘顿住了脚步,皱着眉道,“他还了带了东西来?”
泽文点点头。
惠娘立即旋了身,昨儿个带回来的那些吃食,已是令人味同嚼蜡了,如今又带了东西来,这着实是不合适。惠娘牵着泽文的手大步迈进了院子里头,这东西可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