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凡看着小皇帝这样的笑容却觉得心酸,他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其实他并不像其他人看到的那样沉默冰冷,而是他感受到的太少,自然也无法去表达自己。
    “皇上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苏慕凡有些好奇,这个孩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出宫。”小皇子盯着苏慕凡的眼睛,语气格外地认真。
    苏慕凡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案,皇宫在百姓的眼中就像矗立在山巅遥遥不可及的华丽的宫殿,他们想象着里面一切的奢华美好,可是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像皇上这样从小就住在皇宫里,很少能出去的人来说,对外面的渴望、好奇是怎么也阻拦不了的,就像是初羽那样,就算丢掉公主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小皇帝见苏慕凡不说话,继续问道:“姐姐可以带我出宫去吗?”
    苏绮筠听了小皇帝的话,心中也是颇有感触,自从自己进了宫,出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宫中规矩森严,出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皇上现在还小,出宫多有不便,等皇上长大了之后,就可以出宫了。”现在他还小,出宫的话后面势必要跟着一大群人,这么大的阵仗,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就是皇上吗?等到他长大了,整个天下都归他掌管,也无须那么多人跟着了,他就可以想出宫就出宫了。
    小皇帝听了苏慕凡的话,微微低下头来,“可是等我长大之后,我就有很多的奏折要看,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就像是父皇那样,到时候就算是想要出宫,也没有时间了。”
    “这个……”苏慕凡想想,他说得倒也很有理,想想殷熙瀚,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早朝,下了早朝用罢早膳之后,便要去御书房处理奏折,一直到三更半夜也能回寝殿消息,就算他想出宫只怕也是没有时间,毕竟整个临夏国的大事都要由皇上来操持,他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时间留给自己去休息。
    “姐姐可以跟摄政王殿下说说吗?只出去一次,一次就可以了。”小皇帝看着苏慕凡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自从自己出生以来,出去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而且基本上都是随着父亲出席大典之类的,唯一一次可以好好看看宫外风景的只有秋灯节那一次,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姐姐的那一次,那天晚上自己掉进了水里,呛了水,是姐姐把自己给救过来的。
    “那我跟他说说,毕竟学习政事不能只靠书本,体察民情才能了解民之疾苦,这样才能做出对百姓有利的决策,皇上放心吧,这件事不难。”其实,趁着皇上现在还小,让他去宫外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也失为一个好主意,在他小的时候就让他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普通百姓的疾苦,这些定然会在他的脑子里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等到他长大以后,他也会更加在意百姓们生活得如何,懂得听取百姓们的心声,所谓以民为本,只有得了民心,江山才能稳固,这皇位才能坐得长久。
    小皇帝知道,既然苏慕凡愿意跟殷容疏说的话,那殷容疏必然会答应的,听到苏慕凡这般回答,小皇帝心中很是清楚,这件事基本上就定了,面上也露出喜悦的神色,苏慕凡也是欣慰,这孩子向来都是喜怒不幸于色,这般表情也是难得一见,心中该是高兴坏了。
    出了皇宫之后,苏慕凡顺道去了泽王府,想着给南宫夏菡诊诊脉,她那成天耐不住好动的性子,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苏慕凡进到泽王府的时候,正好殷泽沛也在,苏慕凡轻笑着调侃,“容疏忙得我都快见不到他的面儿了,你倒是真够清闲,今天该不会根本就没上朝吧?”
    “这不是夏菡有身孕了吗?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整天没轻没重的,我若不时时刻刻盯着她那可怎么行?”殷泽沛一脸的笑意,这可是他跟夏菡的第一个孩子,自己可得千万小心,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
    南宫夏菡听了殷容疏这话倒是不乐意了,“你们一个个都说我没轻重,担心我动了胎气,就算我再大大咧咧,我也知道肚子有一个孩子啊,我哪会不注意,你们就是信不过我。”正说着,又是看向苏慕凡跟她抱怨:“凡儿,你都不知道,爹、娘,还有他,轮番儿的守着我,就连我上趟茅房他们都要跟着,如果这十个月我都要这样过的话,那我一定会疯掉的。”南宫夏菡的语气很是无奈。
    苏慕凡轻笑,“你这不还是头三个月呢吗?等到过了三个月之后也就好了,说起身孕这件事,说起来倒也挺巧的,你还记得我跟容疏帮过的那个一对有情人吗?就是比武招亲的那个。”
    南宫夏菡想了一下,轻声道:“哦,江欣然跟我说的那个,在自安山庄的时候,是不是?”
    “嗯,我前几天在药铺里正好碰到他们俩,那书生赴京赶考,那女子也是随他一起来了,而且还怀了身孕。”
    听到苏慕凡跟南宫夏菡聊天,殷泽沛也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们姐妹两个有些话未必想让自己知道,虽然心里是有些吃醋,有的时候,不,应该说是很多事情,夏菡她都把苏慕凡看得比自己重要,但是这也是自己喜欢她的一个理由不是吗?为了自己的朋友,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她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嗯,有机会倒也想见见他们两个。”
    南宫夏菡看了看苏慕凡怀里的小澈儿,又是看了看站在苏慕凡身后的幻薇,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吞吞吐吐可就不像你了。”从小到大的相处,苏慕凡怎么可能看不出南宫夏菡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那个……我无意间知道惜夜还没有跟独孤介圆房。”那天是惜夜说漏了嘴,自己才知道,其实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惜夜就跟自己说过,她跟独孤介成亲完全就是因为彼此都达成了共识,他们并不是因为彼此相爱才成亲的,所以有很多事情他们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
    她知道王惜夜之所以会选择嫁给独孤介,就是因为平南王府中的关系不像是王家那么复杂,她可以利用独孤介摆脱家族的斗争,而且独孤介并不是一个花心的人,她可以安稳地跟独孤介过一辈子,这是王惜夜选择嫁给独孤介最重要的原因。
    而至于独孤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很清楚、惜夜也很清楚,只怕容疏和凡儿都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喜欢的人是凡儿,可是这一辈子他跟凡儿都不再有可能。
    当时南宫夏菡听到王惜夜跟自己说她跟独孤介这门婚事的时候,王惜夜是很洒脱的,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决定,也是自己能想到的自己最好的归宿。
    而那时的南宫夏菡想的是,王惜夜和独孤介两个人都是性情中人,可能他们成亲的时候并没有爱上彼此,但是相处久了,必然会有感情的。而现在他们成亲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可是至今还没有圆房,南宫夏菡是有些诧异的,根据前些日子的观察,她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彼此有情,恩恩爱爱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还没有圆房,而且她看惜夜最近频频失神,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王惜夜跟独孤介都是南宫夏菡视作知己好友的人,她不希望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辈子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想来想去就只有跟凡儿商量,可是凡儿的身份也是尴尬,毕竟独孤介是因为喜欢凡儿无望才跟惜夜成亲的,这种关系,凡儿夹在里面也是尴尬。
    苏慕凡听了南宫夏菡的话,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其实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南宫夏菡诧异,“看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未经人事的女子跟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我又是个大夫,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一点。”
    “你说独孤介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你,所以才……”这也是南宫夏菡想到的最可能的猜测了。
    苏慕凡想了半晌之后,轻声道:“其实我认为倒未必是这样,你想想看,如果独孤介对我还有情的话,就算他掩饰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现在的他大概也只是把我当做朋友而已,他看我的目光已经很坦然了。我觉得他跟惜夜相处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感情了的,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所以转化起来是有些困难,或者说是有些尴尬的。”
    “嗯?这怎么说?什么叫转化起来比较困难和尴尬?”南宫夏菡一副虚心向苏慕凡求教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得跟凡儿说才好,说不定凡儿还能帮他们想出什么好主意呢。
    “你想想看,他们两个本来是因为没有感情彼此商量好了才在一起的,现在要有一个人率先跨出这一步才行,但是他们两人都会因着之前的协定而不敢活着说是不好意思跨出这一步,所以我才说他们的处境有些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喜欢了就告诉他不就行了。”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喜欢了彼此不是吗?这件事我倒是不方便开口了,有时间的话,你去探探惜夜的口风,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独孤介,至于独孤介那边……再说吧。”这件事由自己插手也不合适。
    “行吧。”南宫夏菡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有的时候细水长流才是真正的爱情,时间久了,他们自然就能看清彼此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了。”经得过时间的考验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南宫夏菡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些事情我们未必能帮得上忙。”
    “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苏慕凡淡淡道。
    南宫夏菡歪身躺在床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们几乎连床都不让我下。”
    “毕竟是头胎,大家都紧张了些,等过去头三月之后就好了,其实适当或活动是有利于生产的。”
    南宫夏菡又是哀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这不是快了吗?你着什么急?”苏慕凡轻笑,当年那个风火火到处惹祸的南宫夏菡也要做娘亲了,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快。
    苏慕凡从泽王府出来之后,也没有去药铺,直接就回容王府了,进到房间,温暖的气息立刻涌进了苏慕凡的四肢百骸,苏慕凡把小澈儿放在床上,解下身上的披风交给幻薇挂起来。
    苏慕凡脱了鞋上床,跟小澈儿读了一会儿故事之后,两个人都是睡着了,等到她们醒来的时候,殷容疏已经在房间里坐着了。
    苏慕凡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小澈儿,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殷容疏的身边,小声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殷容疏伸手握住苏慕凡的柔荑,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头一松,再累也是值得了。
    “我回来得早你不高兴?”自从自己当上这个摄政王以后,自己每天见到凡儿的时间久越来越少,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不多,好不容易早点回来看看他们母子,没想到他们竟是都睡着了,不过这样看着他们母子两个安然熟睡的样子,心中也是一片安稳,只觉得这便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听说,你今天进宫了?怎么没去御书房看看我?”
    “我不是担心会打扰你吗?”再说了,自己总去御书房也不好的,未免惹人闲话。
    “有什么可打扰的?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少出门才好。”
    “你放心,不用你说,我自己也是不愿意多出门的。”这般冷的天气,自己也不想往外走。
    “行了,走吧,先去用膳。”殷容疏站起身拉起苏慕凡的手就往外走。
    苏慕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暗道,自己竟是睡了这么久,本来她跟澈儿是在泽王府用过午膳之后才回来了,念了一会儿书之后,自己跟澈儿都是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刚刚坐下,苏辛成跟初羽公主就从外面回来了,苏慕凡看着二人轻笑,“回来得还真是时间,却不知二位可曾用过晚膳?”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两个必然已经在外面用过了,苏慕凡却是刻意问了出来。
    初羽公主脸微微红了一下,“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哦,这样啊,自从不用再吃药膳之后,初羽你可是甚少在王府里用膳了,难道是容王府里的厨子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苏辛成拉着初羽公主的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终是不忍初羽公主窘迫,“容王妃就别再打趣我们了,是我要在外面吃饭的。”自己平日里也有公务要忙,闲的时候还好,忙起来就只有晚饭的时候能见面了。
    “得,知道你心疼初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苏慕凡轻笑。
    “你跟初羽的事情,跟丞相大人说了吗?还有你娘亲?”这是关于初羽将来的大事,既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有些话必须要提前说清楚。
    “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这种事情哪里还用我说,他早就看出来了,至于娘亲那边,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他们二人都乐见其成。”苏辛成知道苏慕凡担心的是什么,所以现在把一切都说开了也好,当着初羽的面儿,也让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就好,”苏慕凡笑道。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了,想让容王和容王妃帮我这个忙。”苏辛成沉声道。
    “什么事?”
    “我想既然我跟初羽已经在一起了,我想被我们的事情尽早定下来,就算三年之内不能成亲,但是先定亲也是可以的。”这是苏辛成想了很久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急?”苏慕凡不解,反正他们还有三年的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初羽来临夏国已经这么久,名义上她是来陪乐灵公主和亲来的,既然乐灵公主的亲事已经定了,她再留在临夏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我不希望别人暗地里对她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已经有人在暗地里说,初羽之所以一直住在容王府里是因为跟容王有关系,还说她又可能嫁给容王跟容王妃一起成为这容王府里的平妻,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其他的谣言,总之对于初羽一直留在临夏国有些无妄的猜测,他不想让别人这么误解她,只有自己跟她的关系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流言才会消失,而且自己很乐意这样做。
    苏慕凡夹菜的竹筷一滞,若是苏辛成不说,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初羽真的在临夏国呆了很长时间了,按照他们在齐蓝国跟归海承禹的计划,本来是想让初羽以陪同公主的身份陪着乐灵公主来临夏国和亲,如果初羽公主适应在临夏国的生活,归海承禹就会在整个齐蓝国宣布初羽公主已经病逝的消息,如果初羽公主不适应在临夏国的时候,就会派人重新把她接回齐蓝国的皇宫。
    现在看来不止是只有病逝这一个方法了,苏慕凡笑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让容疏写封信给归海承禹就好了,想来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如此,就多谢容王和容王妃了。”
    “行了,别谢了,既然是我促成的姻缘,我也得帮到底不是吗?成亲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封一个红包就行了。”苏慕凡轻笑。
    苏辛成没坐多久也就离开了,这么晚了,还是要避嫌的,初羽也回房去休息了,苏慕凡这才跟殷容疏说起今天小皇帝说起的那件事情,“容疏,我今天见到皇上了,他说你让太傅每天给他多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苏慕凡趴在殷容疏的肩头,此时的小澈儿已经在睡梦中被侍女给抱走了。
    “嗯。”
    “谢谢你。”
    “嗯。”
    “既然都如此宽限了,可不可以让皇上出宫看看?”苏慕凡语气有些讨好。
    “这个可不行,现在外面这乱,有从各地赶来的考生,谁知道有没有叛乱之徒混在那里面,太不安全了。”
    “让暗卫在暗中保护就行了,我跟他一起,不是还有幻薇跟着呢吗?你也是从小就在皇宫长大的,应该很理解皇上的心情吧?再说了,亲眼看过的,亲身经历过的,总是比书本上那些死气沉沉的字眼要生动很多吧,什么叫纸上谈兵,我们尊贵的摄政王殿下应该知道吧?”总之就是要磨得你答应就对了。
    “既然有求于我,那你拿什么来求我?”其实嘛,让皇上出宫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慕凡轻哼一声,“不答应就算了。”他心里明明已经答应了。
    殷容疏拉住苏慕凡欲收回的手,翻身覆上,把苏慕凡压在身下,嘴角扯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就拿这个来换好了。”转而低头吻上苏慕凡的唇。
    在随着海浪无助漂浮之际,苏慕凡难得地还分神想:这人啊,真是不可貌相,谁能想象得到,这么清俊高贵的摄政王殿下,在这种事情是有些无法餍足的,当然,这也是以前的自己并不知道了,所以有一种被他清润的外表所欺骗了的感觉。
    当仍不餍足的殷容疏又重新缠上她的时候,苏慕凡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容疏,你是千万不能做皇帝的,否则我真的要成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姬了。”
    殷容疏执意地纠缠身下的人儿,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的性感,“凡儿,你只祸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慕凡不禁想起那次在宫宴上,自己不过是耳边轻吟了《长恨歌》的几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的脸便是红了,自己当时还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纯情啊,甚至起了调戏之心,没想到现如今竟是变成了一头贪欢的兽,所以说,男人在人前的衣冠楚楚都是骗人的吗?
    次日一早,苏慕凡起床的时候,殷容疏早就进宫了,苏慕凡欲坐起身来,却又很快躺了下去,浑身都是酸软无力,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试图起身了,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还有呼啸而过的冷风,心安理得地赖在了床上,有很多时候,苏慕凡都觉得自己是一只需要冬眠的动物,每到冬天的时候,她都想赖在被窝里不愿意动弹。
    苏慕凡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容疏是答应自己了吧,但是既然要出宫,那当然得选天气好的一天啊,今天怕是不行了。
    在殷容疏的安排下,三日之后,久被困在皇宫中的小皇帝终于有了出宫的机会。这一日,天气晴朗,虽然树都已经光秃秃的了,但是天空却是格外地湛蓝,没有一丝杂质的蓝,抬头看着的瞬间就觉得这纯净湛蓝的天空距离如此之近,仿佛一抬手就能触摸得到。
    如果要让苏慕凡来说,这冬日里最可爱的是什么,那她的回答必然是这冬日的阳光了,暖暖地撒在人身上,直让人浑身都舒坦,今日的风也是轻轻的,没有那么刺骨,再适合出行不过了。
    这天,苏慕凡是用罢早膳之后,乘了马车去皇宫侧门等着小皇帝出宫门,苏慕凡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等她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小皇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小皇帝看到苏慕凡的时候明显诧异,“你是谁?容王妃呢?”旁边的那个人是时时跟在容王妃身边的幻薇没错啊,不过这个女子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啊,摄政王不是说容王妃会跟自己一起吗?这个女子又是谁?
    “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亏我还向摄政王求了这么久,皇上见了我竟是认不出来了。”
    听到女子的声音,小皇帝一阵诧异,“你是容王妃?!”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除了声音一模一样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一点像的。
    “皇上,这世间呢,有一种手法叫做易容,我的脸呢,就是经过易容的,看来还是很成功的,皇上都没有认出我来。”苏慕凡这也是无奈之举,京城中的许多百姓都见过苏慕凡的样子,如今她要是拉着皇上出现在街市上,根据皇上年龄的推断,只怕会有人猜出皇上的真实身份,若是引来百姓们的骚乱或者是更严重的刺杀就不好了,所以自己也只能这般易容了。
    小皇帝不由地感叹,这易容之术的神奇,不过却也一刻都不再耽误,迅速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的小皇帝,脸上是一脸的兴奋,还悄悄告诉苏慕凡,昨天晚上他兴奋得一夜未睡,今天一早就起床了,可是没想到苏慕凡会易容,还真是有些惊讶,好奇的小皇帝不由地研究起苏慕凡脸上的易容,心中更是惊奇,那皮肤摸起来竟是像真的一样,这么近距离看,竟然也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但是,小皇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马车外的新鲜事物给吸引去了,于是他们就弃了马车,在街市上走着,易了容的苏慕凡容貌很是普通,不过走在她身边的小皇帝却是难掩锋芒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的根本不可能有这般气质,仿佛天生就带了一种光芒,尽管小皇帝身上的穿着已经尽量普通了,但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小皇帝也没有注意这些,一边走着,还一边询问旁边的苏慕凡,以前跟父皇一起出来的时候,他都不敢开口,很多事情他都不理解,但是他也不敢问父皇,现在走在他身边的是苏慕凡,小皇帝倒也不掩饰心中的好奇。
    小皇帝生平第一次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这才显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买了许多宫中没有的新奇的玩意儿,又吃了很多街头的小吃,小皇帝满足极了。
    两人路过一间客栈,苏慕凡轻声问道:“想不想进去看看?那里面很可能有将来要成为皇上臣子的人哦。”
    小皇帝点点头,关于今年冬初提前举行科举的事情,自己也是知道的,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许多书生打扮的男子,应该都是来赴考的。
    苏慕凡牵着小皇帝的手进了客栈,幻薇扮了男装在后面跟着,暗处里还有不少的暗卫在守着。
    刚一进入客栈,便听闻里面有书生在争论的声音,其实这在科考期间也是常见的,两人可能为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可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相投而成为终生知己,这样的盛会实属难得,就连苏慕凡都不禁有些激动了,这些人以后很可能成为临夏国的朝中栋梁呢。
    苏慕凡在客栈的大堂中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小皇帝则是坐在她的身边,见他们坐下,客栈里的一个伙计迅速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客官点些什么?”
    苏慕凡随意点了几个宫中没有的点心,便打发那小厮下去了,此时那两个人还是争论不休,苏慕凡便是问旁边的小皇帝,“你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样?”
    小皇帝摇头,“定然是成不了栋梁之才的。”纠结于这般毫无意义的问题,只能说是酸腐而已。
    苏慕凡轻笑不语,很快那两人便是被旁边的几人给劝开了,“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再争啦,现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算得了什么?再过几天就是科举考试了,到时候我们考场上见真章,那才是真本事。”
    说到科举考试,在场的书生们均是很激动,十年寒窗苦,就是为了金榜题名的这一朝,而如君,朝中刚肃清乱党,许多官职都是空缺,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不知道又要熬多久了,所有考生们都是摩拳擦掌,只等着这一次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要说这科举考试,今年的状元,我们是没戏了,但是如果能得到殿试的机会的话,我们说不定就能立时进朝做官了。”光是想想晚上都是激动得睡不着觉,这里的考生们哪一个不想着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鸣锣开道,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光耀门楣。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状元是没戏了?怎么就没戏了?”另一人语气明显有着不解,还有些许的不服气。
    “难道你没有听说吗?欧阳北榆也来京城赴考了,有他在,这状元的名头怎么还有可能被其他人摘去?”
    “欧阳北榆?他不是不良于行吗?怎么在朝为官?就算是他中了状元,朝廷也未必会录用他。”
    听到欧阳北榆的名字,苏慕凡也是愣了一下,旁边的小皇帝不禁问道:“姐姐,你也听说过这个欧阳北榆吗?为什么他们说这个欧阳北榆一定会中状元?”
    这个欧阳北榆,苏慕凡还真是听说过,因为这个欧阳北榆在临夏国的名气是和秦沉言比肩的,秦沉言是以商业上的神童著称,而这个欧阳北榆则是以诗书上的神童著称,据说此人七岁便能成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史籍典故他都能轻松道来,根本就难不倒他,只不过听说他幼时摔断了腿,从那以后他的腿就不能走路了,整天都关在家里,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姐姐……”小皇帝见苏慕凡走神走的厉害,不由得把她唤醒。
    “哦,这个欧阳北榆……”苏慕凡便是把自己知道的跟小皇帝说了一遍。
    “那这么说来,这个欧阳北榆真的是很有才华。”过目不忘,自己也很想拥有那样的本领,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因为记不住书上的东西而死记硬背了。
    “听说是这样的。”苏慕凡也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不知道这个欧阳北榆究竟是徒有虚名,还是名副其实。
    “既然是有才之人,那不良于行又有什么关系?朝堂上准他坐着不就好了,只要能为江山社稷做贡献之人,自然是要礼遇的,姐姐不是跟我说过吗?求贤不分贵贱,善于用人的皇帝才是真的好皇帝。”小皇帝轻声道。
    幻薇听了小皇帝的话,生怕他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连忙提醒,“少爷,这周围都有人听着,小心祸从口出。”这旁边的几桌都是有人,这样的声音也是听得到的。
    苏慕凡轻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你说得对,求贤本不分贵贱,只要有才华,能为朝廷、为百姓谋福祉,怎么样都是可以的,只不过不知道当今圣上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苏慕凡的语气里满是赞赏。
    说到这里,苏慕凡陡然听到有人提起了殷容疏的名字,只听那人道:“虽说这摄政王命为摄政,实际跟皇帝有什么区别?皇上现在还这么小,他懂什么,后宫只剩下太后和太皇太后两个女子,她们妇道人家都懂什么,还不是任由摄政王戳圆捏扁。”
    “哎,不可这么说,我听说先皇临死之前,是把皇位传给了容王的,是容王不愿意接受,所以才接受了这摄政王的位置,说起来也算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帝的位置,这般高风亮节,这世间有几人能够做到?”另一人反驳道。
    “你说先皇临死之前把皇位传给了容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天下谁人不知先皇跟容王水火不容,那一年前在桐定山庄发生的事情,不就是证明了先皇欲杀了容王而后快吗?他们两个这般势如水火,先皇怎么还可能把皇帝的位置传给容王。而且我可是听说,当时皇帝被刺杀的时候只有容王妃在身边,而且关于先皇把皇位传给容王的事情,也是泽王说的,你们想想看泽王跟容王什么关系?泽王妃跟容王妃是什么关系?”
    “你这话的意思是,泽王为了让容王登上皇位而故意撒谎了?你可别忘了,泽王可是先皇的亲弟弟啊。”
    “亲弟弟又怎么样?英雄难过美人关,泽王如此宠爱泽王妃,为了她公然跟先皇和太皇太后反目,你们想想看,若是泽王妃在泽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泽王还不是言听计从吗?所以我说,这一切都是容王自己策划好的,既掌握了实权,又赢得了民心,我看啊,这小皇帝只怕是活不到自己亲政的那一天了。”以容王和先皇那般势如水火的关系,容王怎么可能善待先皇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涉及到皇权的问题。
    苏慕凡嘴角浮起讽刺的笑意,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愚不可及!
    “眼见未必为实,耳听又怎能作数?”尚显稚嫩的声音响彻在客栈的大堂里。
    所有的人都是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穿锦衣的孩童,不足十岁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却不同于其他的孩子,竟是有一种独特的威严,一瞬间会让人忽略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显得逊色了很多,绛色披风遮住她的身子,一张脸平平无奇,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为这张平凡无奇的脸增色了不少,后面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应该是他们带的家丁,可是这消瘦的体型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力气。
    刚刚说话那人,面上有些尴尬,“这位小公子,我们这些大人说的话你也听不懂,你不知道我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听不懂?你只是以你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事情便妄议当朝摄政王,其心可诛!”小皇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那人心中便是一冷,自己竟是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给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