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丛刚的最后一个数字出口,横臂上的两个绳子同时被砍断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体呈自由落体状朝地面上的地刺重砸了下来。
棱锥形的地刺,虽说只有两三厘米,但却能将人扎个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封行朗万万没想到丛刚手里还有自己亲儿子这个筹码!
要是他早知道,他会跟丛刚拼尽xing命,也不会由着丛刚来出这道选择题。
“诺诺……”
在下坠的那一瞬间,封行朗声嘶力竭的从鼻腔里嘶出儿子的ru名。
也是在给河屯信号:一定要接住诺诺!
小家伙用亲身经历证实:两个不一样重的物体,掉落下去的速度是一样的。
没有哪个重,就会掉得更快一些。
河屯腾身而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朝封行朗掉落的方向扑身过去。
尖锐的棱锥形地刺先是扎穿了他脚上的皮鞋,再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面对儿子封行朗砸落下来的健硕体魄,河屯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的孩子当垫背。
地刺扎进河屯健壮的后背后,立刻溢出了鲜红的血液,在锃光瓦亮的地刺面板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因为封行朗在掉落下来之后,便已经荡起了一个弧度;所以封行朗是侧身砸下来的。
砸在了河屯的怀里,将扎入河屯后背中的地刺扎得更深。
“……呃!”
河屯发出低沉的闷吼声,一口气息差点儿没能提得上来。
甚至于他能听到自己喉咙里有血液翻涌的声音!
他用双臂紧紧的环住了封行朗的腰身,阻止着他有可能会被地刺扎伤。
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将身之下染得诡异的艳红;
汇聚成股,从棱锥地刺的最下端的缝隙里流淌了出去,勾勒出血腥又凄厉的画面。
或许早在赶去御龙城天门谣包间的那一刻,河屯便在内心深处有了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河屯掳走他的儿子和孙子,会像当年那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河屯做出了选择!
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封行朗!
从理论上来讲,应该选择孙子十五的。
因为小家伙才5岁,属于他的人生还将漫长!
但河屯却选择了儿子封行朗。
到不是说河屯又多么的狠心。如果可以:他会用他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他的儿孙!
只是丛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丛刚要逼迫着他像当年那样做出了痛不欲生的选择!
一个残忍的事实罢在河屯的面前:从一个爷爷的身体出发,选择孙子十五,那将意味着他河屯永远的失去自己的儿子,而孙子十五永远的失去了父亲。
这样的伤痛,将会伴随着他跟孙子十五的一生!
如果选择了儿子邢朗……
或许儿子邢朗和林雪落只会短痛!他们还会有属于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所以说,河屯是理智的。
一颗理智的心,却在做出选择儿子邢朗的那一瞬间,在为自己的孙子滴血流泪!
“诺诺……”
封行朗顾不得自己被扎疼的小腿,他利用地面上的尖锐地刺割开了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他每动作一下,就会掀动得身之下垫背的河屯疼上加疼;可封行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和心里只剩下了他的亲儿子封林诺。
手腕上打磨出了条条的血痕,在双手得以自由之后,封行朗立刻扯开了自己嘴巴上的铝箔胶带。
“诺诺……诺诺……答应亲爹一声……诺诺……”
借助于河屯的身体,封行朗跨越过了地刺,侧滚到了儿子林诺的这一半。
林诺小朋友这边的地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了回去,地面上呈现着一个个棱形的孔洞。
在牵引绳的正下方,开启着一个正方形的暗格,里面装满了用来缓冲的海洋球。
一个小身体在里面扑腾着。
应该是海洋球池太深了,小东西无法扑腾到上面来,只能吃劲的翻涌着海洋球池里的海洋球,想探出地面来。
“封行朗……我在下面……我在下面……”
海洋球池里,传出了小家伙沉闷的声音;封行朗立刻跳了下去,在儿子扑腾的地方开始往下捞。
“封行朗……我在这里……我没事儿,我还活着!”
终于,海洋球池里探出了儿子的小脑袋。
看到活蹦乱跳的儿子时,封行朗泪眼迷蒙,他立刻把小东西从海洋球池里捞了出来,拥在自己怀里泣声喃喃。
“宝贝儿……你吓死你混蛋亲爹了!”
封行朗失声哽咽。他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自己的孩子!那会比杀了他更加的痛心疾首。
“封行朗,你都流血了……疼吗?”
小家伙发现了封行朗脸颊上的粘腻血痕。
“没事儿……亲爹没事儿!”
封行朗凌乱的亲吻着小家伙的脸颊,又贴又亲,再贴再亲;恨不得将小东西一下子嵌在自己的生命里。
“义父呢?我义父呢?”
想起什么来,小家伙四下张望着;探出海洋球池的小东西看到了横躺在地刺上面,鲜血横流,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义父河屯。
“封行朗!快去救我义父!他流了很多血……他会死的!”
小家伙急切的推搡着封行朗的肩膀,厉声恳求他去救被地刺扎得千疮百孔的义父河屯。
封行朗回过头,默默的盯看着给自己当了垫背,满身是血的河屯!
突然间,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淡淡的化开了,如飘忽不定的缭绕云雾。
封行朗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河屯这个人。更不会接受河屯身份的存在!
但在这一刻,似乎堵在心底的那根刺,也没那么尖锐了!
封行朗就这么寂静无声的盯看着血泊中气若游丝的河屯,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孩子!
“阿朗……我的孩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更对不起阿禾……来生……千万别当我的孩子……”
河屯的声音,已经无法连贯,断断续续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截断呼吸。
“义父……你不要死!你不要说话了!”
小家伙娃娃大哭了起来,“封行朗,你快想办法救救我义父啊!”
小家伙推搡着封行朗一动不动的身体,试图踩着地刺去救义父河屯时,却又被扎疼得缩了回来。
“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去救他!那是他罪有应得!”
封行朗的声音沉沉的,染上了所有堆积在心头的怨怒。可在话声未毕时,却又泛红了双眸。
“你不救我义父!我自己救!”
小家伙挣脱开了封行朗的怀抱,着急的环看着四周,将一旁的椅子、沙发垫子,能搬得动的小圆桌一股脑的朝地刺上丢了过去。
“十五……乖孩子……别瞎忙活了……叫我一声爷爷吧……”
“不叫!就不叫!你要活下来,我才会叫你!”
搬不动沙发的小家伙,急得两眼泪汪汪的,“封行朗,你快来帮忙啊!要是我义父死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十五……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义父没有……没有白疼你……如果义父死了……记得要帮义父好好……好好的照顾你亲爹……他……他很爱你……”
“义父……你不要再吧唧吧唧了!你不会死的……十五不允许你死……你就不可以死!”
小家伙已经是泪流满面。
奋力的用小肩膀去顶那个沉重的沙发。
封行朗静滞在原地,他似乎有些不理解儿子诺诺对河屯的这番深厚感情。
看着小东西那汗哒哒又泪蒙蒙的小脸,封行朗的心被一阵紧一阵的扎疼着。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帮忙……
去营救一个将自己一而再置于死地的仇敌么?
可他又舍不得儿子那么的吃尽儿,小家伙每一声哼喃低吼的使劲儿,都让他万分的心疼!
最终,封行朗的腿还是迈动了!
他朝儿子走了过去,帮着儿子一起推动着沙发去压平地面上凸起的地刺。
封行朗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在帮助自己的孩子!
仅此而已!
丛刚默默的看着他们祖孙三代人的恩爱情仇。
浓于水的情,化不开的仇,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一定的诠释。
或许只有在生死离别的时候,才能看清彼此的内心,感受到彼此的情怀。
“boss,邢二来了!一共有六艘快艇在前面开路,后面还跟着一条大型游轮!”
卫康走到丛刚的身边汇报着。见丛刚只是默默的盯视着河屯祖孙三代,便又补充上一句:“他们应该半个小时后就能赶到!”
“你带着老三老四他们先离开吧!”
良久,丛刚才淡淡的接应了一声。
“那您呢?”
“我?呵!我要是走了,你们就逃不掉了!我还是留下来跟河屯一起下地狱吧!”
丛刚深嗅了一口气,却只缓缓的吐出了半截。
“boss,还是我留下吧!你跟老三老四先走!”
“别废话了!快走!再不走,谁也走不掉!”
丛刚缓缓的朝地刺上的河屯举起了枪。
他清楚:像河屯这样的人物,即便是主动的去扎地刺,也会避开身体的要害处和致命点。
所以,失血的河屯,并不会那么快死去!
他完全能够煎熬到邢二赶过来救他!
丛刚已经感觉到:河屯开始在调整并放缓自己的呼吸,以减少自己身体之中的血液流出。
“大毛虫,不许伤害我义父!”
小家伙厉厉的吼叫了一声。
可封行朗却没有动。好像丛刚拿枪指着的,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甲。
又或者在封行朗的心目中:河屯连路人甲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