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凡和赵大海从周冲房间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赵大海一脸疲惫，叮嘱了方凡早些休息，自己就回到了房间之中，不多时便传出了呼噜声。
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月光如同远古仙娥的长发飘落人间，化成银色的丝线，牵连着每个有梦人的梦境。
连山、碧树、明月，此刻在方凡的视野中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他感叹这世间的无常，恍惚间，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了，他想起了齐国的京都，想起了美食城，最后想起了毕月城。
小胖子方寻、爷爷方天南、小叔方青林，还有那个强行认他做弟弟的秦无怜，等等。那些曾经对他好的人，全部被他记在了心里，每当月圆之夜，他总是会一如文人墨客，借着月光，将祝福送给这些人。
“希望一切安好。”
他呢喃着，直至天明。
第一个醒来的是彭玉，他推开丁字房的房门，在他的脸上似乎有数不清的倦意。
“方师兄早。”彭玉揉了揉眼睛，这下看来，倒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方凡原本已经在假寐，听见彭玉打招呼的声音，他睁开了双眼，因为一晚上都在灵树的旁边，尽管因为没有睡觉，精神有些疲乏，但呼吸之间吞吐灵气，他的体力恢复得还是很好。
伸了一个拦腰，方凡笑笑说道：“我其实比你入门的时间还要晚了不知道多久，所以方师兄是算不上了，以后叫我方凡就行。”
“这……好吧，方凡兄是文人雅士，我没读过什么书，所以对文人有种说不清的羡慕，以后就成你方凡兄了！”彭玉冲着方凡抱拳道。
方凡见状连忙回礼：“你看，说你不用拘谨，还要这么客套。”
彭玉哈哈笑道：“方凡兄果然直肚肠，对了，我这有一奇物，兄长要不要观赏一番？”
听到“奇物”二字，方凡还以为是什么名家之作的古玩，眼睛放光地点头称是，但在彭玉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件事物之后，他却哑然。
因为在彭玉手上拿着的，分明就是一只活生生的麻雀，而且看样子还没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地方。
“方凡兄，此物并非修真界所有，而是我的家乡，齐国，神机城之物。”
阴煞宗隐没于齐国西部荒漠之中，尽管地处偏僻，但与多国接壤，所以这里的弟子并不都是齐国之人，如赵大海，就是生于阴煞宗再以西的沙丘国。
听到有一个与自己算是同乡之人，让方凡不禁有些激动，他乡遇故知，不仅是走江湖的最喜遇见，某些文人更是对此有着近乎偏执的向往。
方凡眼中明亮：“神机城，同样在齐国西方，以其城中盛产机关之物最为出名，而在神机城里更是有名震齐国上下的公输家族坐镇，掌管着全国一半的金属交易与兵器铸造！”
彭玉面带赞赏之色将手中的麻雀交给了方凡：“方凡兄，果然学识渊博，对地域人文的研究如此透彻，只是你看看此物。”
方凡从他手里接过那麻雀，摆弄了一阵，发觉了问题的所在。
“这，这也是一道机关做成的？”他难以置信地把玩着手中的麻雀，不论是羽毛的手感，还是那因为精细的机关安排而显现出的灵动表情，在上面全都找不出任何瑕疵，如果不是因为方凡在麻雀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活物的气息，恐怕他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巧夺天工！这真的是巧夺天工啊！以前总是听说，机关之物最为神妙的就是难辨真假，没想到今日竟是有幸亲眼目睹！”
见方凡感叹之中带着憧憬，彭玉微微笑道：“既然方凡兄如此喜爱此物，那彭某便做个顺水人情，将它赠予方凡兄！”
“这我怎么敢收下，如此珍贵之物，更是彭兄家乡特产……”
彭玉摆了摆手道：“正因为是家乡特产，所以我要是想要弄到，也并非难事，只是见方凡兄如此见猎心喜，小弟也就厚颜，将这件事物当做你我二人相识的薄礼了。”
“不是薄礼、不是薄礼，如此就多些彭兄了！”
一番客套后，彭玉推说自己要去山间采集一些药草辅助修炼，方凡也就告辞了彭玉回到自己屋中。他欣喜地拿出麻雀左右观赏，更是不时地把玩，甚至昨日在周冲那里听说坏消息的沉闷心情都有所缓和。
方凡如此在意此物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喜欢收藏的嗜好，而这其中，更是以机关之物为最。
“这一下，加上神机城的，所有的收藏就都齐全了。”他将麻雀谨慎地放在桌上，还在它的下面垫了一块碎布，那副精细的样子，仿佛账房先生又回来了似的。
玩心归玩心，但他也没有过多地在这之上耽搁时间，毕竟距离所谓的论道大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方凡也不敢再浪费一丝的时间。
修炼！是他现如今的主要活动！
昨日他从周冲那里了解到，这个比试会按照修为安排对手，但却不像他脑海中的擂台一样。
宗门会开启一门用来检验弟子修为的阵法，一般每一百名划分一个档次，在固定的场地之中进行混战，其中，击伤和击败对手都有所记录，最后成为排列位次的标准。
听周冲说到这里，方凡明白了，这哪里是排位次，根本就如同传说中的养蛊之术！
而一开始说的必须找到对手过招，那就更由不得他自己，那些与周冲有过节的、因为韩青衣之事对方凡仇视的，甚至可能会有因为他直接成为外门弟子而心生嫉妒之人前来找他的麻烦……
至于最大的坏消息，就是外门弟子的实力，至少也是炼气境顶峰，而且修行过至少三种术法的存在！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树立了这么多的敌人，好在昨天跟周师兄问明白了纳气境界的要领，否则还不知道我这刚开始的一步要迈出多久……”
回想着周冲对他所说的话，方凡阖上了双眼，按照阴煞决之中所述，重新开始了炼气境的第一步，纳气。
“感悟体内灵根，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亦张亦驰之间，将念头缓缓收回至心神，内视丹田，引气入体。”
一声唳啸，再一次响彻在方凡的心头，渐渐地，他摸索到了自己的灵根，那是一只青鸾，气势无可匹敌，宛如仙神！
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青鸾的唳啸之后，却没有急着去吸纳灵气，而是继续思索，似乎他曾经模糊的记忆，也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但仿佛是一道虚无，但又难以穿越的墙壁，方凡徘徊在墙壁之外，看见了一些事物，却不真切，依旧朦胧。
“灵根，我的灵根，不应该是充满狂躁的感觉……”对于修行，方凡虽然一窍不通，但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既然是灵根，那就应该与自己的人格和品质相同，他尽管有傲骨，但却并非桀骜之人。
所以他敢肯定，那一声带着狂躁之意的唳啸，并非是他的灵根所能够发出的，对于天地的共鸣！
真悟！
在这一刻开始了，与感受那青鸾之意不同，这一次，是方凡自己的悟，他放弃了前者，放弃了如长江大河一般吸扯灵气的声势，但却在此时，开创了一个炼气境真正悟道的先河！
难能可贵！
前无古人！
“灵根，根，就是本我、是本性，任时光消逝、风云变迁，本性自巍然不动。”
“以灵根接纳灵气，便如同启蒙，以最真、最原始的自我，吸纳外来的精华。”
“纳气……学入我腹中的诗书，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渐渐的，方凡全身出现了颤抖，一缕缕青色，被他以自己的悟道强行驱逐出体外，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鸾虚影。
是在京郊外，那封印青鸾的光柱射出的一缕光，破碎了在虚无之中令方凡为之心悸的目光。只因为青鸾的同化之力，使得这道光芒被青色渲染。它来到方凡体内，以其霸道之力，生生为方凡开辟出了灵根并要取而代之。
“我，有自己的路……”在方凡淡淡开口之际，那青鸾的虚影竟如同产生了灵智一般，向他嘶鸣。
“你只会成为我的助力！归来！”大喝一声，方凡的灵根在这一刻彻底与自然相融合，受到了自然的认可，他的真悟结束了，而青鸾的虚影，最终唳啸着回到了他的体内。
其实这是一种比灵魂更加玄妙的层次，修士的一生中能够达到的次数不多，如方凡这样，生生把一道灵根逼出体外的状况不是没有，修真界也有大能之辈，在晋升更高的层次之时需要专一自己的道，逼出多余的灵根，或者说是本性之外的杂念，便是一种不算少见的方式。
但在炼气期，他是第一个。
灵根已经受到了自然的认可，接下来，就是吸纳灵气的过程了。
“我自己的选择，和外来之力……究竟哪个会更加完美？”在他想自己内心发问的同时，一道目光，通过桌上麻雀的双眼，扫过了方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