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门轰然闭合,石室之中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如同进入了永夜。
韩青衣双目中带着滚滚的杀气,从寒潭龙挣脱了束缚之后她就没有再与寒潭龙动手,二者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相互警惕着。
大门之中的世界,一片金色,无数光影交错着,汇成让方凡看了以后觉得心神震撼的画面。
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之中,一道瘦削的身影从树林中窜出来,这是一个小姑娘,此刻她浑身的衣衫破烂不堪,尤其是肩膀处,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伤。
那伤口面积之大,尽管已经有一些愈合的迹象,但鲜血依旧触目惊心地从其中汩汩流出,方凡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疼痛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小女孩的全身,但她只是在原地因为失血过多而打了几个寒颤,她的眼神中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生存下去的渴望,拖着逐渐缓慢的步伐,她咬着牙告诉自己:“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强!我要回家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画面至此变成了黑暗,片刻之后再次亮起,那小女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这时候的她意气风发,脸上带着笑意,身穿黑色劲装翱翔于天际。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一处山峰之上,指点着她的修行。女子从天空飞落下来,停在老者身边。
这时从老者的手中出现了一枚半圆形的玉珏,其上刻着一个字,陆!
“师尊,您这是……”女子看向老者手中的玉珏,脸上的笑意完全消散,眼神里只有抹不去的悲伤。
老者将玉放进女孩的掌心,抚摸着她的头,叹道:“五年了,是时候让你回家一趟,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吧。”
女子拜别老者,下山了。
画面再次暗淡。
方凡心中有不解,但也隐隐地察觉到,似乎这些画面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但不管这个人给方凡看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对方没有恶意这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
“用心感悟老夫的经历,然后获得我的传承。”那女子的声音再一次于方凡的心头响起。
“传承,会不会直接把我变成和金欢一样厉害?”方凡四肢不能动弹,想要说话,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舔舔嘴唇,心中想着。
“金欢,老夫不认识,但你既然与我有缘,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现在,继续看下去。”那声音淡淡的,却又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势。
这一回,画面中的女子在年岁上并没有变化,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从一开始都没有过的哀痛。
这里是一处世俗的府邸,残破的牌匾之上,陆府二字说明了一切。
“这是她的家。”方凡心中确定道。
女子一步步走进了府邸之中,尽管是虚幻,但一股血腥的气味从四周蔓延过来,方凡此刻如同置身于画面之中。
女子来到了正厅,暗红色的地毯,暗红色的地砖,甚至连墙壁之上都有挥洒上去的暗红!这是血,是女子一家人的血,在五年前殷红了整个陆府。
“爷爷、二叔、三叔……”她声音悲戚,在早已经空无一人的陆府府邸之中这样呢喃了一天,直到深夜。
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女子看过之后闭上了眼睛:“听说流星可以许愿。”片刻之后她眉头耸动,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她,没有愿望,因为愿望是为自己的家人祈福,可她已经没有了家人。
就这样,她满脸泪痕,神色怔怔地坐在陆府门口。
画面闪过,这里成了白天,女子出现在了另一处庄园,她神色一如之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方凡的心神逐渐被看到的画面所同化,仿佛他就是画面中的那个女子。
她抬起手,难以置信地闻了闻,一股甜腻中带着腥气!
女子终于动容了,她亦或是方凡,回过了头,记忆如潮水将她淹没,五年前那个想要对自己斩草除根的家族,现如今,她正站在这个家族的院落之中,手上带着难以洗刷的血迹。
“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只是想让你们道歉的!我没有想要杀人……”
刚刚从外地回来的中年,看见自己的家成了这般模样,一个陌生的女子正站在院落之中,双手满是自家族人的鲜血,口中疯魔一般喊着“不是我……”。
中年人的眼睛红了,连同他身边的兄弟、家丁,每个人都拿起了随身的武器,直取女子首级!
修士与凡人,根本不成比例的屠杀,在院落之中展开,女子每一次挥手,都会有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每一步踏出,都会有一条性命陨落于此。
但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变得有些机械麻木了。
没过多久,对她挥刀而来的所有人全部身首异处,院落中,在没有完整的尸体。
“爹爹!”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响起在女子的耳中,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他的母亲死死护在了怀里。
女子缓缓向这对母子走来,一步,一血印……
她的眼中流下了泪水,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挣扎,但她的身躯已经不听使唤,在小男孩母亲颤抖着求饶的声音中,她抬起了右手,立掌成刀,向下,划去。
鲜血喷溅,女人登时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自己母亲倒下,小男孩吓得连哭声都止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恐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看着女子,双手合十。
“求求!求求!别杀我!”
女子双眼暗淡地再次抬起了手掌……
画面一黑,方凡从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他难以想象,那种身不由己的杀戮,在面临着孩童也会不由自主地举起屠刀,那种崩溃……
“那个男孩没有死。”之时,女子的声音从虚无中传进了方凡的内心。
“您就是那个女子。”方凡神色复杂,他感受到了那股疯狂的挣扎,也体会到了满手血腥的无助。
“老夫,陆昊。这,就是我创出阴煞决的灵感。”女子的声音稍带了一丝波动。
方凡眼前再次变化,这一次的幻境开始在一处洞府之中。
“陆雪师姐,师父让我给您送来些丹药。”一个声音有些颤抖的小童在洞府之外呼唤道。
“不是叫陆昊吗?莫非其中还有隐秘?”方凡只觉得疑问越来越多。
听到小童的呼唤,陆雪睁开了双眼,美目之中再也找不到笑意,有的只是永远抹除不掉的苦涩。
“放在门口吧,我修炼结束之后会取进来。”陆雪淡淡道。
小童在门外听到陆雪如此一说,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丹药葫芦,一溜烟地跑掉了。也难怪,当年陆雪一人屠杀当年仇家上下全族的事情被传进了门中,所有同辈弟子全都对她敬而远之,就连不少从不杀生的老辈修士看见她都会绕道而行,生怕自己的道心被陆雪染污。
修炼结束后,陆雪拿起一枚如缩小版竹简一样的玉简,将修行自己创出的功法的心得,以修士的手段记录在其中。
“此功法名便命名为阴煞决,威力绝伦,但阴毒血腥,魔煞滔天,运转到极致会影响修士的神智,如若不谨慎修炼,一旦走火入魔,轻则疯癫嗜杀,重则,立毙!”
“可惜我的体魄至阴至寒,可以创出这般功法,却无法修炼,否则那一日的情形会再次出现……”
咚!咚!咚!
正在这时,陆雪听见了响彻群山的钟声,二九钟响,浩劫将至!
这是宗门即将发生大事之时才会自动敲响的道钟!陆雪师尊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宗门之中:“宗门执事弟子以上全部于山门集合!”
陆雪将玉简收好,打开洞府石门,直接向山门方向飞去,一路上她也遇到了很多同她一样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弟子。
到了山门,眼前的景象让陆雪等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远处天际,密密麻麻的修士排成各宗大阵,浓郁的灵气呼啸着向宗门这边涌来。
“百炼宗、剑山宗、兽魂宗!”
“他们怎么齐齐到来!天啊!”
“你们看那最远的,是不是……”
“南地,大宗,五行宗!”陆雪看到五行宗为首一人的道袍,一字一顿地说道,神色也有了些担忧。
方凡听见剑山宗三个字,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个脚踏飞剑的身影,只是他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陆雪的师尊,脚踏一道流光直冲云霄,面对着对方庞大的阵仗,释放出了自己的气势:“不知诸位道友率领门人来我合气宗有何贵干?”
兽魂宗一名老者上前,背负双手,傲然道:“秦本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秦本道就是陆雪的师尊的俗世名讳,现如今早已放弃俗世姓名,称本心道人。
此刻俗名被提起,他心中疑惑地看向了那个兽魂宗的老者,老者的脸上有一条从太阳穴连到了脖颈的刀疤,越是观察,本心道人的面色越是难看。
“莫非这人……就是师尊曾说过,在俗世的时候,放过其一条生路的杀生盗?”看着那条伤疤,和本心道人的神情,陆雪猜测道。
“哼……”远远地天际传来一声冷哼,一个面带杀伐的中年男人踏空而来:“雷某可没有功夫绕弯子叙旧,交出那片道锦,否则,死!”
在他的身后,便是陆雪口中的南地大宗,五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