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树晓禽动,屋巷一梳风。
晨光上枝叶,熠熠照隙中。
一早躁动的虫儿就在不停地鸣叫着。
“阿傻,阿傻!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消息!哎呀!你怎么还死猪一样?难道你昨晚去偷鸡摸狗了不成?!”王小虎见洛东阳依旧在呼呼大睡,直接不停地摇动他,叫喊道,“起来,起来啦!”
木床上洛东阳惺忪着睡眼,坐了起来,眼睛都没睁开,一手托着额头,一手不耐烦地推开吃错药一样的王小虎,嘀咕道:“阿虎,你有话好好说,干嘛经常一惊一乍的!”
“我告诉你啊,那些失踪的牲口全部都回来了!”
“回来了不好吗?”洛东阳随口答道。
王小虎愤愤地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说,那些失踪的……”
洛东阳直接打断王小虎的话,懒洋洋地接话道:“牲口全部都回来了!”
“那些牲口像根本就没有失踪一样,该呆哪儿还是呆哪儿,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跟你说,刘叔家最早丢的三头羊,所以他每天都守在羊圈边。今天早上那三头羊好好地出现在羊圈里面,难道畜生懂得不知不觉打开羊圈自己走进去又不让人发现?!”王小虎说到口干舌燥处,直接端起隔夜的凉水猛灌了几口。“更奇怪的是,现在那些失踪后回来的牲口全部都着了魔一样不吃不喝的,就像是鬼上身了!”
“你不要告诉我,接下来村长又是去请道士高人筑坛作法了?”洛东阳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
王小虎猛然拍了一下洛东阳的肩膀,那力道让木床直接晃了几晃,双目炯炯的激动道:“阿傻,你厉害啊,居然给你猜中了!听说这次请的可是真正的神仙。”
“然后呢?”
王小虎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然后凑近前来神秘地说道:“说不定咱们仙骨奇佳,神仙动动念头收咱们当仙童也不一定啊。以后王洲他们敢再欺负咱们,咱哥俩整几个法术把他们打残,想想都过瘾啊可不是!”
“仙人怜你苦,授你长生术。”洛东阳甩了甩手臂,抓起旁边的衣服利索地穿上,随口调侃应道:“阿虎,那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我呢没那命,乖乖干我的活去。”
“哎哎哎,退一万步来讲,哪怕神仙不收咱们,治好你那一根筋的坏毛病也行,那也是无量功德。”王小虎原本是想去看神仙作法蹭热闹,但是又怕遇到村里的死对头,想拉上洛东阳壮壮胆,当然极力要说服洛东阳。
后来洛东阳自然是没跟着王小虎去凑热闹,自个儿放牛拾柴火去了,这会儿正老神自在地把玩着昨晚得到的那块玉石。
洛东阳卷着袖管,嘴里咬着一根草杆芯,想着从村里出来时候大家都在讨论牲口失踪复得的怪事,要不是经历了昨晚枯井发生的事情,洛东阳肯定以为这是一起恶作剧事件。
但是现在,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望天,整片天空突然暗下来,好像被谁盖上一层灰布似的。
“这鬼天气,要下暴雨了!”洛东阳自语道,把玉石塞到怀里,从小山丘上跑下去,匆忙将拾好的柴火叠好。
风呼呼地吹得猛,才一会儿,整个天空已经是黑云密布,翻滚的雷云里面已经有闪电在隐没。
‘哗啦啦’豆大的雨滴拍得树叶都噼里啪啦地响,洛东阳顾不得大黑二黑,将装了柴火的箩筐背上,躲避不及的他快步跑到附近破败的土地庙避雨。
瞬间雷电交加,滂沱大雨,犹如末日。
“土地公公,土地爷爷,现在电闪雷鸣的,东阳无处可去,只能冒犯了。委屈您和我挤一挤!”
土地庙破败的的墙壁被雨水一冲,泛起一阵阵灰尘的味道。因为年久失修,洛东阳都能感受到庙顶的腐旧横梁仿佛承受不住破瓦被雨水冲击的压力,快要坍塌下来一般。
“这庙该不会要散架了吧?”外面一片黑暗,不时有闪电击中地面,炸开的响声吓得洛东阳一阵鸡皮疙瘩,他听着庙身好像摇晃不已的声音,自我安慰道,“不会这么邪门吧,雷电怎么都劈在附近?我平时不做亏心事,可别劈……”
一道闪电犹如利剑划破天空,径直朝着土地庙劈了下来,崩塌的瞬间将洛东阳掩埋其中。
洛东阳的世界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知觉,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闪电的余波从头到脚穿过,仿若一道岔气涌入地底,瞬间将洛东阳的灵魂劈得支离破碎。
洛东阳的意识中,自己成了漂浮体,周围崩塌的残骸压在他身上,却似乎没有一点重量。他努力地想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看到了自己的躯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中。
但是洛东阳隐约觉得,这种状态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否则自己将会彻底失去知觉,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想到洛老头的孤苦伶仃,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是多么无法承受的伤痛,人间至悲。
然而自己的呐喊根本无法唤醒渐渐冰凉的躯体,外界的电闪雷鸣差点就让洛东阳仅存的意识消散于天地之间。
蓦然,洛东阳想起怀里的那块玉石,以及枯井的异象。病急乱投医,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不测,但是那块玉石已经是目前唯一能发生奇迹的寄托所在。
但是一想到,大黑二黑昨晚被井口的异象所摆布的茫然表现,洛东阳又迟疑了,怕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迷失自己。
即使强忍着对雷电的恐惧,洛东阳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只能赌一把了!”
洛东阳这种虚无状态下,并不知道如何将玉石拿到手。可是就在意识稍动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那块玉石。
就在接触的刹那,洛东阳就像沧海中的一叶扁舟,直接被惊涛漩涡扯了进去,整个意识烙印遭受到玉石排斥的重击,或者用洛东阳的感官来说,那感觉就像是:吞噬。
“我洛东阳无愧于天地,却先遭天打雷劈,后遇你吞噬!我不能死,我不会屈服!我还有爷爷要照顾,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老天爷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总有一天,我要向你讨个公道!”洛东阳的意识不屈地抗争着,直到漩涡将扁舟吞噬,不复存在。
轰隆——!
雷电再次击中洛东阳所在的位置,整块玉石突然发出灿烂夺目的柔和光彩,漂浮了起来,光芒将洛东阳的躯体覆盖,最后化成一束光朝着他的眉心激射而去,隐没不见。
漩涡里的扁舟早已支离破碎,洛东阳的意识也已经被绞碎。
“大道繁衍,停心在内。神静气安,四大适然。六情沉寂,心安玄竟。抱一守中,喜悦日新。名为凤初,名为得道。”
光芒所化,黄钟大吕,震散了漩涡,不复存在的意识竟然潺潺滴滴地汇聚,最终化作一个盘坐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透明体。
“我不是死了么?”海面上的透明体茫然地看着自己,抬头看去,一座一人多高的白玉石碑悬浮在旁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透明体颤抖着伸出右手,像婴儿一般想要触摸石碑。
在摸到石碑的那一刻,透明体蓦然间泪流满面,怔怔地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真的!”
但是,很快透明体又状若癫狂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假的,到头来统统都是假的!”
透明体在下一刻却仿佛有万般绕指柔情,深情地喃喃自语:“只有你和囚天石是真的。当日你说过,真的还是假的,不都是一样吗。而今日重见囚天石,可我终究再也见不到你!”
接着透明体抱头痛哭,顷刻却又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囚天石,囚天石,到头来终究是个笑话!”
突然,透明体浑身剧烈地颤动着,痛苦地扭曲着,双手捂着头,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抗争,歇斯底里地吼叫道:“阴谋!这是个惊天大阴谋!”
直到许久,透明体终于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竟然有天生一魂五魄之人。冥冥之中,命中注定。在轮回之路上,终于要盛开一朵不一样的花了吗?”
“我不再是我,但是我还是我!我以囚天石镇杀己身,轮回再现,破开虚妄!”透明体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抓住石碑,陡然间石碑缩小成三寸来许。
透明体露出坚毅的神色,将他口中的囚天石,往眉心处按了下去:“我且用囚天石补你一魂五魄,他日造化,两魂两魄,看你能否,自己去争。”
刹那,整个透明体化作绚烂的光雨。
与此同时,洛东阳躯体的光芒瞬间消散。
海面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形成,赫然就是洛东阳的模样。
“我是谁?”海面上的身影困惑不已,为何感觉自己有着挥散不去的执念?
揉了揉额头,他想起了自己遭到了天打雷劈,最后意识消散。但是不知道为何,意识又回归了。不管如何,自己终究是没死成。
在回归躯体的那一刻,一个念头无比坚定:“我叫洛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