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残\文\学:)
日衔西山,晚霞如火。
傍晚时候,在离河岸不远处的一方断崖下,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着,散发出了的腾腾热气,让周遭围坐的凌风等人,都为之浑身惬意了起来。
从浑身湿透,再到干燥清爽,那种舒爽感觉简直是言语无法形容。
亡命奔逃,且战且走了一整夜后,再跳下瀑布,于大河中被冲刷而下半天,凌风等人筋疲力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现在放松下来,所有人都觉得筋骨都在一阵阵的呻吟,瘫坐着就不想再动惮,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篝火燃烧时候,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苦战后的困乏,才缓缓从众人的体内拔去。
“终于活下来了。”
疤脸整个人滑下来,想要平躺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都是泥土,只想着躺下就是十天八天的不再起来。
结果他这一滑落,脚直接抵在了那个铁箱子上,导致身子舒展不开,疤脸很是郁闷地说道:“我说锤子啊,你都什么时候,还不忘拿着大家伙。”
“这里面是大家的收获啊。”
暴锤从地上撑了起来,憨厚地说道:“大家把东西交给我,我就不能把东西丢了。”
寻常一句话,可若是搭配上暴锤哪怕是以重伤之身,一路上也不曾放弃过这个铁箱子,其中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再说我以后还要靠它呢,铁匠铺就全指望它了。”
这句话说出来,篝火下明暗不定,疤脸等人的脸色看不清楚,凌风只觉得话里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劲,再感觉到众人间的气氛,似乎陡然压抑了起来。
暴锤浑然不觉,只是觉得大铁箱子碍着了疤脸,弯腰抱住箱子,想要把它挪开。
一下,两下,三下……
暴锤接连发力三次,脸上涨红,血气上涌,嘴角更是抽动,显然是牵连到了身上的伤,可是怀中的铁箱子,却是不曾动上分毫。
“你……”
凌风豁然而起,不敢置信地看着暴锤。
那铁箱子重,毕竟里面是血刀众人一个月的收获,能不重吗?
可是再重,对天生神力的暴锤,又算得了什么?
这可是能硬抗妖罴的男人啊!
换在平时,暴锤能背着这个铁箱子终日跋涉深山,挥锤子与妖兽搏杀,不以为意;换在平时,他一只手就能将铁箱子甩起来了,背到背上。
现在呢?他几乎用尽了全力,箱子竟然连移动,都没有能移动一下,蚍蜉撼树一样。
“这怎么可能?”
“就是伤势再重,也不会这样完全发不出力来?”
凌风震惊地看着暴锤,只见得他的脸色在明暗闪烁时的篝火映照下,现出痛苦、无奈、绝望……以至于最后归于了解脱的神色。
那一瞬间,暴锤这个粗豪得连语言表达都不够顺畅的男人,竟能在脸上现出那么多,那么复杂的神色变化。
看着这一幕,再联想到昨日山林中有片刻喘息,凌风在为厉媚儿包扎好后,感觉到血刀无情、疤脸,还有暴锤他们三个人间的异样。
还有,那之后,酒壶在三人间传递,畅饮时候疤脸与无情的黯然。
一下子,凌风全明白了过来。
“难道……”
凌风定了定心神,快步上前,一把搭在了暴锤的肩膀上。
“暴锤……”
凌风的心神一颤,真元如丝,从他的手上传递入暴锤的体内,再环绕了一圈子回来,顿时暴锤体内的情况清晰地映在了他的心中。
暴锤李永霸神色坦然,任由凌风检查,正是那种淡然,令人心悸。
凌风直觉得自己能以剑势倒卷瀑布的手都在颤动,不知道是怎么把手移开收回,不知道是怎么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肌肉扭曲尽裂,筋络纠缠全断……”
凌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日晚间,在那小溪畔,暴锤躲避射来一箭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暴锤在妖罴的重压下,全力扭转身躯闪躲,正是这一躲,外加随后妖罴的再次发力,让暴锤体内的筋络、肌肉,全部扭成了一团乱麻。
扭成了一团,打成了多个死结的绳子,肯花费心思时间,还能重新打开,可要是换成肌肉筋络呢?
总不能把暴锤开膛破肚,一点一点捋顺那些肌肉和筋脉吧?
“没有办法……没有可能……”
凌风暗暗摇头,即便是以他的见识,想遍了所有的可能,也找不出哪怕是零星半点救治的希望来。
暴锤,这个以锤子为号的男人,终其一生,怕是都再也举不起锤子了。
甚至,这一刻他都无法想象,伤成了这样的暴锤,又是怎么逃跑时不忘且能够提起那个大铁箱。
这只能是意志的力量了。
沉默了半天,凌风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早知道了?”
“嗯!”
血刀无情和疤脸罗成点了点头,由无情开口道:“昨天我们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影响你的情绪,没有告诉你而已。”
在他们看来,凌风始终跟他们不同。再是天才无双,到底初上战阵,血刀无情他们是为了凌风好,生怕他情绪震动间意气用事,或者发挥失常,误了性命。
凌风苦笑了下,没有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行若无事的暴锤,黯然道:“暴锤大哥,是我害了你,本来不会……”
“不用说了。”
暴锤咧开嘴巴笑了笑,道:“那不关你的事情,就是没有凌兄弟,我们早晚也要跟郭解金天养那些家伙干一仗。”
“那样的话,可就没有凌兄弟你来救我们的性命了。”
“其实这样也好。”
暴锤蹲坐下来,倚靠在那大铁箱子旁,平静地说道:“我早就累了,本来我就不想再出任务了,只想着攒够了钱就离开武院,在内城开家铁匠铺,娶了杏花,生几个娃娃……”
他粗豪,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温馨的笑容,继续道:“现在不是很好吗?除了抡不动锤子外,我的命保住了,我能活着回去,而不是死在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肚子里。”
暴锤嘴巴咧得更大了一些,笑道:“我是抡不动锤子里,回去就把铺子开开,让我兄弟来打,我赶紧生个娃,过几年就能教他抡锤了。”
众人沉默,凌风至始至终看着暴锤不住地说下去,从暴锤的脸上,凌风看到了真正的期待、憧憬,还有梦想实现的满足。
武者,一个普通的武者,纵然比起平民来说,似是有着力量与地位,
然而在那与妖兽搏命的战场上,那寻常的理想,保住性命回家,就是他们的幸福了。
在暴锤的身上,凌风看到了他前世今生,都不曾接触到过的世界。哪怕是前世身有残疾,气海被破,以至于每一分进步,都要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苦心,那样的凌风,也同样是骄傲的。
恰似前世最后一战中,方德曾怒吼,说他凌风骄傲霸道,虽待人随和,骨子里其实压根看不起任何人。
事实上,方德说得没错,凌风的确是骄傲到了骨子里,从不认为他会比任何人差,从来不甘于平凡,不甘于寻常……
他的骄傲,是骄傲到了纵然付出了所有一切,尝尽了天下艰辛,也要昂着头踏上所有能看到的至高巅峰。
他的骄傲,让他没有意识到,也从未低头看过,见到这世间还有这些平凡的幸福。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敌人吗?”
凌风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发散的心思,一点一点收了回来。
“哈哈,凌兄弟,你不要想太多了,锤子他算是运气好的了。”
疤脸笑这打岔道:“要不是你突然爆发,不仅仅是他,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回得去,说起来你倒卷瀑布那一剑还真是厉害啊。”
厉媚儿靠过来,柔声说道:“是啊,凌小弟,回头多去光顾一下锤子的铁匠铺就好了,我们还在任务里与妖兽挣命呢,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血刀无情言简意赅地说道:“金天养他们,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报仇便是,不干你事。”
在他的旁边,伤重得脸色苍白的大盾宁武也点了点头。他的运气要比暴锤好得多,看上去伤重,却都是硬伤加上气血震荡,回去调理一下,三两个月也就能恢复了。
凌风笑了笑,感激地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无情他们不是不为暴锤难过,只是为了安慰他罢了。
只是他们并不明白,凌风自责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跳下瀑布逃离,他从映月冰心境中退出来后,便已经在反省自己了。
凌风自责的并不是为血刀带来了金天养这个敌人,而是他竟然放松了警惕!
前世的凌风,始终在刀尖上舞蹈,于生死间求存,要是那个时候的凌风,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被金天养暗算成功。
早在心生警兆的时候,他就应当有所防备了,甚至找出对方,反过来让他们咽下自己种出的苦果,也不为难。
“到底是松懈了。”凌风在心中长叹,“重生以来,顺风顺水,放松了警惕,忘了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危险,那即将到来的未来,又是何等的可怕?!”
“要是抱着这样的态度,等那古神复苏,千日血雨重降,我也改变不了那个结局。”
凌风暗暗握紧了拳头,重生以来的顺利泡软了的心志,重新变得如钢铁般坚硬。
就在他反省自身,暗下决心的时候,疤脸他们已经转移了话题。
“金天养他们那群王八蛋,要是看到我们没死,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哈哈,相信郭解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要是能提前知道凌兄弟有这么厉害,一定不敢对我们耍这种手段。”
“等他们看到我们活着回去,想起得罪了凌兄弟这样的人物,一定会后悔死的吧?!”
“那是一定的!”
疤脸放声大笑,好像现在就已经看到了金天养他们面如土色,天天都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种感觉早在亲眼看到凌风爆发后,就已经在郭解他们那些人心中蔓延了。若不是还抱着他们血刀逃不过妖罴的追杀这点小心思,早就爆发了出来,真如了疤脸的愿。
在篝火旁躺半天了的大盾宁武,这时候也有了点精神,忍不住插口道:“那些公子哥儿里,最强的也就是郭解和薛望的后天第五层,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好弓的金天养,也就是三个后天五层。”
“凌兄弟现在的实力,就是正面杀不得他们,却也不怕了。”
“时间过得越久,双方的差距越大……他们得罪了凌兄弟,怕是连晚上都睡不着喽。”
“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郭解他们向来跟血刀不对付,一直冲突下来,血刀多少都有些屈居下风。
现在血刀里面,多了凌风这么一个能让郭解等人夜不能寐的存在,他们自然开心得很。
“凌兄弟只要继续下去,最多过个一年两年,最迟不超过三年,一个人就能把郭解他们全部宰了。”暴锤咧嘴一笑,“兄弟,我的仇就交给你,到时记得把好消息告诉我,我请你喝酒。”
“不用等到到时。”
凌风冷冷一笑,道:“仇不过夜,不让他们吃个大亏,我怎么能甘心,暴锤大哥的伤岂能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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