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内,元华手拿着毛笔,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突起的手筋将他隐藏的怒气出卖了,元华怎么也想不到,手下人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事。
如今木已成舟,他哪怕是想去改变都难了,为什么元家会和朝廷有牵涉,为什么会有人背着他把朝廷的军队偷偷放行。
就在元华担忧泉州情况的时候新的战报传了上来,泉州城在朝廷的进功下失守了,守将阳清河带着剩余军队逃窜到临近城市。
读完这封密信之后,元华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由于他的缘故,可能会失去生命,元华就有一种浓浓的懊丧感。他自认是个男人,即使阳清河明确的拒绝了他,即使两个人以后可能无法成为夫妻,但是元华没有心想狭隘到得不到就去摧毁的地步。
更不用提,往骨子里说元华还是奢望着阳清河能回头的,两个人相处了那么多年,他自信阳清河不会如此绝情,一下子就与他完全断交。
在元华书房外,两个期期艾艾的人,你推我搡谁也不愿意靠近紧闭的房门。
这两个脸上写满了“我很纠结”四个字的是刚被元华紧急召见的夜澜衣和孙嘉木,他们两个最近感情刚稍微突破了点儿,正在浓情蜜意之中,没想到老大这么快就把他们给召了回来。
最惨的是,据说老大现在心情不太好,孙嘉木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可是一直祈祷着阳城主和老大姻缘顺利的,可是阳城主不知怎么的就是要和老大掰,如今两个人关系也陷入不尴不尬的场面。
夜澜衣拽了拽孙嘉木衣角小声问道:“你说,老大叫我们进来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次泉州失守,真如外界所说,是我们老大和朝廷合作,一起对付阳家的么?”
对于夜澜衣的问题,孙嘉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扯了下嘴角说:“我说姑奶奶,我这不是和你一样刚回来么。这些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朝廷之所以能取得胜利的确是因为从咱们元家地盘借道了。”
两个人在外面窃窃私语着,耳聪目明的元华在里面听的分明,等了一会儿后见两人还没进来的意思。元华直接爆发了。
“进来。”
生硬的语气透露出元华的不耐烦来,孙嘉木和夜澜衣也不敢再在外面推诿,只好畏手畏脚的打开房门,小心的站到元华面前。
正处于烦躁之中的元华抬头打量了这一对璧人,当看到他们般配的模样默契的举动之后,心里人忍不住泛起了酸水。
若是他和阳清河还如当初一样心有灵犀,他又何必吃两人的干醋,失去心头挚爱以后,元华就开始不待见身边情投意合的两个属下了。
说是不待见或许有些严重。但是元华就是不想看到两个人天天在身边晃悠着秀恩爱。所以他就办了一个相当的缺德的事儿,把孙嘉木和夜澜衣分别派到不同的城市去了。
也许是距离产生美,一向爱争吵的孙嘉木和夜澜衣当整日见不到对方面的时候,才明白彼此在心中有多重要。
说来也怪,在一起时两个人有时吵得脸红脖子粗像斗鸡一样。等到看不到对方了,心里想的都是对方的好来。
这就是爱情的奇妙之处,它让两个原本冷静睿智的男女,失去了分寸神魂颠倒。
“老大……”
在夜澜衣的暗示下,孙嘉木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明知现在主动说话是往刀口上撞,为了佳人孙嘉木还是决定勇敢这么一回。
面前一对男女紧张的神色让元华反映过来,他似乎迁怒错了人,即使生气,他也不该和自己的视为兄妹的两个朋友发火。
“你们都知道了吧,这次阳家在泉州吃了一个大败仗,清河本人也差点被俘虏,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元家悄悄给朝廷让了路。”
元华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完话后,有些悲凉的瞧着孙嘉木和夜澜衣,他身为元家的领头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竟会发生如此让他难堪的事来。
元家上上下下几十万人,谁不知道他元华心仪着阳清河,可就是如此,还有人从中做手脚。
最让元华难以忍受的是,做手脚的这个人,还是他从未怀疑过的人,是他一直信赖尊敬,同时也是一直扶持他的人。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元华从不否认他借助了很多外力。在众多对元华有所帮助的人中,最重要的就是亦师亦父的邹先生,可以说从失去父亲之后,几乎就是邹先生将元华带大的。
邹先生本身就是一个类似于传奇的存在,他足智多谋又在元家中拥有着超然地位,若是没有邹先生的话,恐怕元华也很难将元家经营到如此地步。
可也正是如此,当得知邹先生做主与朝廷签下盟约,以借道与朝廷换取元家的发展时间后,元华才觉棘手。
从出发点来看,邹先生一切都是为元家考虑,可是这却不是元华愿意看到的。想起当初邹先生对自己的劝告,他从刚开始就不愿意看到元华和阳清河在一起,在邹先生看来阳清河心态大不好掌控,实在不是良配。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阳清河单方面提出要和元华分开,他正在为此心痛,邹先生却不声不响的把他最后的希望给打灭。
从此之后,元华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阳清河,她能从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逃出生天纯粹是因为命大。
元华怎么能腆着脸向阳清河解释,这次出卖她不是他的主意,怎么有脸请求阳清河去原谅。
甚至,他还不能责罚自己这位叔父,邹先生一向将元家利益放在个人私利之上,从接到元父托孤的遗愿之后,他将元华视若亲自。为了能更好的抚育元华,邹先生甚至一生未曾婚娶,如此大恩元华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他惆怅苦闷心神欲裂可也只能待在书房里,看着加急文件,现在元华唯独可以和孙嘉木和夜澜衣谈一谈这次对邹先生安排的不满了。
孙嘉木垂手立在那里,从元华开始说话,他就试着分辨元华的情绪,可惜座中人晦暗不明的神色让孙嘉木判断的很艰难。
到底该怎么答话呢,琢磨了一阵之后,孙嘉木十分恭谨的说:“回将军话,属下也是刚刚听说,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元家应该都晓得阳城主和您的交情,应该不会有人敢……”
敢字之后孙嘉木没再吭声,夜澜衣快人快语接了下去:“就是,老大,我刚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谣言呢,没想到竟是真的,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背地里陷您于不义之中。”
夜澜衣愤慨的说着,同为女子,她对阳清河是惺惺相惜之中还带着几分崇拜,她自认已经是足够惊世骇俗的女子了,可是跟阳清河一比还是要退避三舍。
要是让夜澜衣知道元家谁陷害了阳清河,她一定跑过去揍那人一顿不可。
夜澜衣的话让元华神色更加暗淡,要是那个人不是邹先生他也不会如此纠结了,就算被指责耽于女色,他也要责罚那人。
“下达命令的是邹先生,你们两个怎么看?”
“什么,是邹先生?!”孙嘉木和夜澜衣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他们刚才还想着到底是谁在破坏元阳两家的关系,没想到一转眼老大就抛出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在孙嘉木和夜澜衣看来,邹先生是他们需要尊重敬仰的人物,连老大对于邹先生毒是言听计从更别提他们了。
邹先生在元家军众人心中几乎是被神话了的人物,可就是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竟然会与朝廷合作出卖阳家。孙嘉木想破脑袋,都无法想通邹先生为何会这样做。
在人情世故上比孙嘉木略高些的夜澜衣则是快速思考起,老大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召集起来说这件事,而不是将邹先生请来。思考之余,夜澜衣也十分同情元华,看来邹先生对于阳城主意见很大的,不然也不至于搞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的计策来。
两个人吃惊的样子不作假,元华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至少不是所有人联合起来蒙骗他一个人。元华心里门儿清自己的话是给孙嘉木和夜澜衣出了难题,所以也不再难为两人直接自顾自的说:“从小到大,我一向敬邹先生如父,只是这件事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去解决。该发生不该发生,事情也发生了,邹先生也是一心为元家好,我也无法指责他的好心。”
这下孙嘉木再迟钝也能明白元华为何情绪低落了,可是行军打仗他在行,安慰人却是他的弱项,憋了半天他蹦出句:“老大,要不您跟邹先生解释一下,让他以后不要与阳家为难,然后再跟阳城主道个歉?”
夜澜衣听着孙嘉木的话无语的闭上眼睛,怎么她会看上这么一个只会出馊主意的人,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还有什么脸向阳城主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