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楼外楼。
楼外数百名官兵列队,楼内传出阵阵丝竹之声。
正厅之中,一富商模样的人,陪同一位紫袍将军正自欢饮,厅中搭了一个戏台,台上几名伶人正自弹唱。桌上几个妖治的女子陪侍,忙着劝酒夹菜。
此时,一名公子手执一卷书,在数名仆从的陪同下,从湖边缓缓行来,前面一个书僮挑了一副书担,甚是沉重,到到楼外,似是十分吃力,便歇了下来,将一条软竹扁担搁在书箱上,请那公子稍坐。
那公子刚要坐下,一名军兵过来喝问道:“哪里来的,还不快走,杭州将军祁大人在此公干,你们如有妨碍,吃罪得起么。”说完便伸手来拉那公子,那书童急挡在前面道:“这里是西湖,历朝历代自来不禁百姓游乐,又不是你们的私地,为何不让我们歇会儿。”那官兵道:“少废话,还不快走。”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蹒跚,跌在地下。正是那书童向他推了一把。那军兵从地上跃起,不由大怒,拨出腰刀,道:“你们要造反么,竟敢反抗官军。”说着一脚向那书童踏去,那书童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长得却是粗眉大目。见那军兵一脚踢来,将身一闪,避在一旁。那军兵见一脚踢他不中,更是忿怒。大骂道:“今天不踢死你个狗骨头,你家军爷不是人。”说完双脚连环踢出,看样子平时训练有素,确实有点功夫。那书生喝道:“住手!”军兵一时火起,哪里肯住。竟抽刀向他当头砍来。那书生旁边一中年仆人身影一晃,他不见他如何作势,已拦在书生面前,那军兵挥刀直砍,已是收势不住。眼看一刀将这中年人当头劈下。只见那中年人也不闪避,右手食子疾如闪电般向刀身轻轻一弹。那军兵手中长刀立时拿捏不住,脱手飞出,落入西湖之中。
这军兵大叫道:“反了,反了!”他这么一喊,边上立时围上数十名军兵,有的手执长刀,有的手执长枪,还有的跨了弓箭。人群分开,为首一名军官,走了进来。问明情况后,哈哈大笑,回头对那军兵说:“竺老三,你这几年在军营里白呆了,连这几个下人都打发不了么,还能指望你去抓贼捕盗。退下!”那竺老三灰溜溜退了出去。那军官对中年人笑道:“阁下好身手啊,这手弹指神功,没有十年功力却是练不下来。”那中年人拱手道:“我家公子只是在此小歇,并无意冒犯各位军爷。”那军官哼了一声道:“无意冒犯,可是现在你公然对抗官军,可知犯下的是什么罪么,这是造反。这几天城里时有乱民暴徒作乱,我看你便是其一,即使不是,也必为同党。这名公子么,看上去象是读书人,但难保不是不法之徒乔装改扮。给我拿下。”这军官适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名书生及手下诸人,估计是城里富户人家子弟,说不定读书有些功名,是个秀才之类,大不了是个举人。自已是六品参将,怕他个鸟。所以喊手下拿人。
当下十来名兵丁,闯上前来,便去拎那公子一群人,那中年人喝道:“作死么!”双臂一振,走在当前的几名士兵被一击之下摔出数丈开外。那军官勃然大怒,道:“果然是乱党,给我上,统统拿下”这下子,几十名兵丁手执兵刃同时涌上,只见那公子安坐不动,那中年仆人和那书童手击脚踢,将那些军兵打得人人仰马翻。一齐发喊奔散。这边轰天价般的声音,早已惊动了那阁中喝酒听曲的二人,那将军和那富商模样的人,同时站起,向这边过来。那将军面如严霜,喝问道:“什么事喧哗。”那军官见将军不悦,忙道:“这几个乱堂对抗官军,意欲不轨。属下正要将他们拿下,没想到倒是几个硬手,不如就此将他们乱箭射毙。”将军道:“那还不去,没的扰了我和贵客的酒兴。”说完将手一举,那些士兵缓缓退开到七八丈外,中间留出一个大圈,立时有百来名弓箭手,拉弓搭箭,只等将军手挥动,一声令下,将那书生数人射成刺猥。那将军喝道:“放箭!”顿时几十名弓箭手,箭如雨发,那中年人双袖齐挥,羽箭如雨点般落在地下。那将军见状,退后数步,道:“刀斧手,长枪手齐上,将这几个吹为肉泥。”此时,将军手下有三四百名军士,真的一拥而上,只怕那书生凶多吉少。只见那书生却并不惊慌,叫道:“且慢,祁兴鹏,你看看这是什么!。”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叫给身边的那中年人。那中年人恭恭敬敬接过,走到那将军面前。那将军听得书生叫他名字不由一楞,倒并不是因为那书生认得他,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杭州将军,杭州城里有点身份之人皆识得。他惊讶的是那书生竟敢直呼其名,这可以少有的事。将军身边数名侍卫见那中年人走近,不由一齐上前,围在将军身遭,怕那中年人暴起发难。不料这祁将军将手一罢,笑道:“你们退下,本将军战场上杀敌无数,还怕他们么。”那几名侍卫只得退下,中年人来到祁将军面前,却并不将牌子交给他,只是伸手将手中的牌子举到祁将军眼前停留了一会,怕他看不清,又问了句:“祁大将军,看清了么,要是看清了,我可要收回了。”那将军一见到那牌子,先是呆了一下,随即面色几次剧变,一会儿似是十分害怕,一会儿又似十分凶狠。眼珠不停转动。显然是心中在转过无数个念头。对中年人道:“你们不是王”中年人将手一摆,示意他不要说了。笑道:“我们正是督抚王大人差遣,前来办事。”那军官一楞,忽然扑地跪倒在地,磕头如鸡琢米一般,颤声道:“小人不知上峰驾到,冒犯尊颜,犯下十恶不赦大罪,大人饶命啊。”中年人道:“你先起来说话。还不叫你手下退下。”那将军忙不迭站起身来,连连挥手,呼喝道:“退下,退下,快快退下。快请到阁中休息。”当下躬身退在路旁,将手一伸,示意那书生和中年人先行。那书生回头对书生道:“公子,既然祁大人一番好意,咱们就不客气了。”那书生并不答话,只是微微额首,大踏步跨进阁中,往刚才将军坐的正中一张太师椅上大刺刺坐下。早有侍从过来撤下先前的杯盘,重整一席。祁兴鹏等杯盘齐整后,挥手示意那些仆从侍姬全部退下,关上阁门。那祁兴鹏和那富商,中年人都侍立一旁,不敢就坐。那公子笑道:“祁大将军,打扰你们的清兴了,咱们再续一杯如何啊。”祁兴鹏脸现惶恐之色,颤声道:“小人不敢”那公子脸色一变,嘿嘿冷笑,喝道:“不敢?祁兴鹏,你可知罪。”祁兴鹏扑地跪倒在地,脸上冷汗岑岑而下,道:“不知楚王千岁驾到,冒犯冲撞”那富商初时见祁兴鹏对此人十分恭敬,料想是上面大有来头之人,不是总督,便是巡抚。但听到此处,才知此人竟是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楚王晟。不由得腿一软,也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楚王晟道:“祁兴鹏,冒犯本王么,也算不上,不知者不怪。但你却犯下三条灭门大罪,你可知晓。”祁兴鹏身子剧抖,急道:“属下愚味,还请王爷明示。”楚王道:“你私自调动朝廷军队,为你喝花酒执岗护卫,这是死罪其一。杭州府灾异频繁,城里民变在即,你却在这快活逍遥,狎妓饮酒,这是死罪其二。”祁兴鹏听到此处,已是全身汗湿衣衫,体如筛糠,他体形宽胖,身子傍靠在边上的椅子,那椅子也跟着突突抖动。楚王顿了一下,指了指那富商道:“他是何人啊?”祁兴鹏道:“他这是”似乎吓得呆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楚王笑道:“你不说也罢,我早已查得一清二楚,我来告诉你,你祁大将军想必不知道,他便是钱塘剧盗,水陆两路贼头头,总瓢把子关月亭。呵呵,你身在官府,担当守土保民重责,竟反其道而行,结交匪类,残害良民。我已查实,最近杭州城中屡屡发生劫掠富户官库之事。过半是你们所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这是你死罪其三。这三条,哪一条不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祁兴鹏听到这儿,如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下,双手抱住楚王双腿,发了疯一般不住摇动,连呼饶命。楚王脸色略和,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这些当差的,其实也不容易。”祁兴鹏听楚王的口气,似乎尚有回旋的余地,偷偷抬眼看楚王脸色,果然比适才好了许多。当下,爬在地上不住磕头,额上血流如注。楚王转头对中年人道:“长青,你先让他起来说话。”那长青拉了一下祁兴鹏的衣服,示意他快起。祁兴鹏站起身来,兀自冷汗不止,显是吓得不轻。楚王指划了一下边上的坐椅,对祁兴鹏,长青,和关月亭道:“你们都坐下说话。本藩可是有点饿了,先用点膳。”祁兴鹏道:“王爷面前,怎有小人等的坐位。”长青道:“王爷叫你坐,你就坐,你想让王爷不耐烦么。”祁兴鹏和关月亭连声道:“不敢不敢。”但随即一想不妥,但又改口道:“是,是。”当下屁股搭了下椅角,权作坐下。楚王道:“祁兴鹏,你这罪可是不小,要在皇上面前为你开脱么,以本王的身份,也不是不可”祁兴鹏久在官场,察言观色,一听这话,便知有了转机。当下拱手道:“只要王爷千岁在皇上面前为小将说话,小将一家的性命富贵,皆是王爷所赐,再造之恩,虽无法报答。从今而后王爷但有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有不从。”祁兴鹏于京中之事也知道不少,心知楚王千岁,深得皇上信任,但因非嫡长,虽不能继承大位,但将来自已只要靠上这棵大树,以后的富贵,那是不用发愁了,现在听楚王看楚王的意思,似乎意欲保全自已,那自是有用得着自已之处,难道说楚王意欲一时不敢再往下想,当即表明心迹,向楚王效忠。果然,楚王一听祁兴鹏的话,不由哈哈大笑,道:“好,祁兴鹏,你既然肯忠于本王,那是再好不过,至于你的事么,我自有区处,你也不用害怕。”祁兴鹏道:“是是,一切皆听王爷吩咐。”楚王续道:“山东都指挥使包开荣,两淮盐运使李鸿,湖广水师提督沈潜安皆愿为本王所用,以后你们多多亲近。”祁兴鹏心中一惊,连忙道:“是是,一定一定。”心中暗想,这几人都是外官中的实力派,不是手握重兵,便是掌控财权税赋,自已的官阶可不如他们高,想不到连他们都已效忠楚王。想到此处心中倍感荣宠。
楚王转头看了看关月亭,笑道:“我听说你们二人这一阵子可是大发其财。手中积聚了不少银子了吧。”关月亭道:“王爷圣目如电,确是如此。小人愿意将全部财物,献与王爷,权作见面薄礼。王爷救命之恩,当真万死也不能报答,这些区区身外之物,哪敢再贪恋。”祁兴鹏忙接道:“正是正是,不瞒王爷,现在我和老关手上的银两连同珠玉金宝,总共估价大概有一百七十万两,愿悉数献上,王爷若能收下这些区区薄礼,正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楚王道:“呵呵,想不到竟有如此之多,好,你们如此忠心,我也就不客气了,银两你们两先保管着,将来我用得着处,自会前来提取。这些银两我也不白要你们的,只当先借给我,我不久之后,要办一件大事。大事一了,我加倍奉还你们,你们肯跟随我,毕竟不能让你们吃亏。”祁兴鹏和关月亭大喜道:“谢王爷恩典,王爷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便是杀了我们亲娘老子,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楚王收江湖人物。;